万南晴敲响了简连青的房门。

她并没有回去思考多久……仅仅一天而已。

简连青打开门，她就站在门前看向简连青。

“你已经想好了吗？”简连青语气温和地问道。

“我想好了。”万南晴的表情也没有变化。

她也是那种决定了之后就不再更改的人。

“那我们去你的副本吧。”简连青也不意外，她点了点头。

万南晴想要突破自己，这点简连青也知道。

现在她既然有了一个可行的方法，又有了一个用这种方法成功的前辈，成功率有了保障，简连青实在想不到她拒绝自己的理由。

“不在你的这个本里吗？”万南晴好奇地问了一声。

“不了，”简连青向她解释道，“我的副本里玩家还是太多了，而且琪琪近期在和我的副本融合，还是你自己的副本比较好。”

万南晴闻言也并没有反驳。

万南晴在进入暴风雪山庄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副本内的玩家全部驱赶出去了。

后来简连青进入老旧小区、再回到No.1这个位置，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没有再接收玩家。

简连青不是第一次来万南晴的副本里了，她对这里很熟悉。

万南晴的副本和简连青、万晓琪或是蓁蓁的副本都不同，反而和边舒云的暴风雪山庄有点相似。

她的副本是一个完全由她虚构的场景，充分发挥了想象力。

万南晴理想中的鬼城。

不过现在，这座城里没有任何东西。

既没有人，也没有鬼。

显然，在简连青提到要来到她的副本之后，她刻意清理了这个副本。

她们径直进入了城主府，在地下室里相对而坐。

像简连青和万南晴这种水平的亡灵，其实都拥有能够将自己的执念凝聚成“心”的能力。

只是原先大家以为“心”和自己的性命息息相关，因此没有人愿意做这种作死的事情。

所以在万南晴和简连青进入这里之后，简连青还没说话，她就已经开始凝聚起自己的“心”来了。

“凝神。”简连青严肃地说道。

就像是从上个宇宙的遗产里将玩家共鸣到无限游戏里一样，简连青在此刻也达成了和万南晴之间的共鸣。

利用这种方式，她不仅能够切身体会到万南晴现在的情况，还能够替她分担一部分痛苦。

万南晴：“……”

她一言不发，即使体会到了简连青和她之间的共鸣也什么都没说，全神贯注地专注在自己的执念上。

这个举动非常艰难。

不是指疼痛致使的那种艰难——如果她确实痛到那种程度的话，简连青也能体会到。

是万南晴长久以来的心理、和她对自己执念那种复杂的心情阻止了她。

简连青并没有和她这种心情共鸣，因此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简连青认为，这是每个亡灵都应该自己解决的事情。

就像蝴蝶破茧而出一样，虽然她能够一定程度上减轻万南晴的痛苦，但她也有自己必须要经历的困难。

她有些紧张地看向万南晴，期待希望的那种结果出现。

.

不知过了多久，简连青心意一动，睁开了眼睛。

她此前和万南晴之间达成了共鸣并没有褪去，很容易地就能感知到，万南晴已经完成了执念的凝聚。

简连青礼貌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并不打算窥探万南晴的隐私。

万南晴几乎和她同时睁开了眼睛。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胸前，那颗“心”就悬浮在哪里。

虽然说是“心”，但是其实亡灵的“心”长得和人类的心脏没有半点关系。

就像简连青的“心”长得像老旧小区的楼盘模型一样，万南晴的“心”和她的执念也息息相关。

她并没有看这颗“心”过久，就意识到了自己和之前的区别。

“你之前就是以这样的状态度过了那么多年吗？”她近乎无声地、低低地问简连青。

简连青并没有看万南晴。

她认识万南晴这么多年尚且不知道她的执念是什么，自然现在也没有窥探的意思。

经常能够听到一个说法，人的思考是不受限的，实际上亡灵也是如此。

只要她看到了万南晴的“心”，那她就算勉强自己不去推断出万南晴的执念是什么，她的脑子也会开启自动运转功能。

与其到时候两只亡灵面面相觑地尴尬，不如让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要发生。

因此她只从字面意思上回答了万南晴的问题：“每个亡灵的执念程度不同，这时候的感受应该也不会相同。”

万南晴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有了简连青帮助她稳住心神，她现在冷静得不可思议。

无论如何，曾经困扰她已久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轻轻地被放下了。

万南晴思考了一会，又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解开你的丝线吧。”

“你确定吗？”简连青是这么问的，但是自身能力已经解除了。

她相信万南晴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同时也相信她对自身有着充分地了解。

“我确定。”万南晴语气坚定地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请让我自己来吧，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简连青思考亡灵本质的这些年里，万南晴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没有像简连青一样，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实验的勇气。

毕竟她本人只是想谋求进步，并不想直接找死。

但是在已经知道向前的方式和方法的情况下，万南晴有着充足的自信。

接下来的事情是破壳的关键一步，只能由她自己完成。

“加油。”简连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看出了万南晴的决心。

为了不影响万南晴的行为，她直接离开了万南晴的副本。

.

老旧小区。

简连青仍然待在301里，等着万南晴给她的答案。

自从她决定一个人破壳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简连青基本上把之后要做的副本评级工作完成了，唯一一个没有评级的亡灵就是万南晴。

这几天简连青也没有见过简。

她心知肚明，对方应该是在自己的本体那里，做一些融合之前的接洽工作。

简连青自己这些天也加强了和前宇宙遗物之间的共鸣。

有时候她从副本里醒来，甚至会有些恍惚，仿佛她仍旧是一只其他人看不见的亡灵，飘荡在这个世间。

这段时间她常常一心两用，在评级完成之后，虽然共鸣仍要继续，但简连青确实放松了一点。

她拿起了自己前几天放下的那本小说。

之前这本书她还没看完，简就敲响了她的房门。

现在只剩最后一章，恰好是看完它的时间。

简连青很快就想起之前的情节，沉迷进书中世界。

或许是心有灵犀，简连青刚刚放下书，她心念一动，就意识到了事情的发生。

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她此时明白了，为什么简之前会和她说，成神意味着自身圆满。

强烈的满足感涌上她的心头，伴随着夙愿终成的解放感，让她现在激动无比。

老旧小区里的时间随着简连青的心情，从上午硬生生地变成了黄昏。

而她甚至没有在意这点。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

就像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有朝一日登上太空，远远地瞥见了自己母星的地平线；

又像是她浑浑噩噩地漂浮在上个宇宙里，突然和命运之线共鸣，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即将死亡。

简连青清楚地意识到，万南晴成功了。

她已经不再受到执念的困扰，成为了破茧而出的蝴蝶。

简之前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在万南晴成功的那一刻，就像百川入海一样自然地、简连青自然而然地迈入了那个他说的境界。

她成为了新生的神明。

简连青以一种新奇地眼神打量着老旧小区里的一切，就像她第一次认识他们一样。

有变化吗？没有变化。

有变化吗？变化很大。

她的门又一次被扣响了。

此时不用外面的人（？）出声，简连青就意识到是谁来到了这里。

简。

只会是简。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怎么想的，我应该就是怎么想的。

她面带着微笑，打开了301的房门。

果不其然，简正站在那里。

简连青仿佛回到了虚无憧憬这个本刚刚被她构建出来的时候，她将302的钥匙给了简。

那时候简和她也是同样的表情，也是简来敲响了她的房门。

黄昏的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仿佛要将两人染成同一个颜色。

这也顺遂了简连青的心意。

“那么，简连青，”简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简连青也很久没有听到他这么叫自己了，“我来向你寻求一个答案。”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美丽的光，而那光同样照射进了简连青的眼睛。

“你是怎么想的？”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两个非人类抑制不住地一起笑了起来。

在他们终于渐渐地止住了笑容之后，同样是异口同声地、他们俩一齐开口说道——

“我爱你。”

流转知何世，江山尚此亭。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岁月荏苒，时光如流。

简和简连青仍在在这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