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已经不存在的过去了吗？”简连青安静地问道。

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那些旖旎的心思也暂时性地收了起来。

她原先以为这件事已经和简达成了共识。

过去的事情就该让它过去，不应该因为过去的事情而打扰到现在的人的生活。

如果因为曾经的事情而影响到了现在要做的事情，那才是本末倒置。

“我不是这个意思。”简长久地凝视着简连青。

他的眼睛无神，简连青并不能从那里面看出他的情绪。

而他构造的这片空间同时也向简连青隐瞒了他的想法。

“那你想说什么？”简连青也并不焦虑。

要知道，在简把她带到这里，见到他的本体之前，他们是想来谈情说爱的。

简在有了感情之后，并不是一个会扫兴的人。

也就是说，他在带简连青过来的时候，想过他要做的事情简连青是怎么想的。

他不会做让简连青不高兴的事情。

至于简连青自己的态度，她之前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只要简愿意和她开诚布公地聊聊，她并不介意简和她之间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我本来想着等你达成自己完美之后再和你聊聊这件事的……但是我既然都已经打破自己的恐慌了，那这件事还是提前告诉你比较好。”

简略微抬起头，简连青注意到他这个动作是在将自己的脸朝向一个不知名的方向。

那个方向有什么，他们俩都非常清楚。

——那是上个宇宙的遗留物的方向。

“和上个宇宙的遗产……不，和我的老旧小区有关系？”简连青问。

她隐隐已经猜到简要说什么了。

但是因为简连青猜出的那种可能性过于荒谬，她有些不愿意说出来，向简取证。

“是的，确实有关。”简把头摆正了回来，朝向简连青和她背后的老旧小区，那同样也是他们的来处，“你的‘副本’以前不叫这个名字，我记得它有个更加隐晦的名字。”

“虚无憧憬。”简连青低声说道。

这个副本名字她自己也很久没用过了。

“虚无憧憬”实际上概括了老旧小区这个副本里的杀机。

每一个玩家都能在这个副本里实现自己的憧憬，但是这憧憬的实现终究是虚无的、如水中月镜中花的。

后来这个名字因为过于明显，容易被看出副本的核心诡计而被简连青废弃，换了一个看不出通关方式的名字：“老旧小区”。

距离她换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了，她没想到简竟然还记得这件事。

“我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了一个灵感，那个时候就想了很久如何实现，”简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他的主视觉慢慢地又回到了捏造的这具身体上，“后来我发现只有我自己的话是不能完成的。”

“你想要我也成神？还要利用我的这个副本？”简连青追问道。

简又要和她合作了。

或者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合作关系就没有中断过。

“确切地说，是用我的本体和你的本体。”简的感知又回到了这具捏造的身体之内，他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着简连青，让她有些踟蹰。

“你想要让这两个副本融合？在利用我和你的能力复活上个宇宙？”简连青见他已经说的这么明白，自然也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是的。”简点了点头。

如果要让上个宇宙复生……简连青是没意见的。

一方面她自己确实有些怀念上个宇宙，另一方面她对简提出的这个课题非常感兴趣。

要知道，她对亡灵的本质那么感兴趣，以至于追寻这点追寻了很久。

她本来就容易对这种类似的事情产生兴趣。

简提出的这件事和简连青之前做的追寻一个种族的本质相比，还要疯狂许多。

这可是创造一个世界！

简连青不会忘记自己见过的宇宙灭亡和诞生。

那场景让她记忆犹新，给了她很多的灵感和方向。

现在她有机会能够和简一起完成这样的一次宇宙诞生，她又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

而且这个疯狂的设想在理论上竟然可以成立。

简连青能够用“丝线”和上个宇宙遗留下来的遗产共鸣，而简能够将其补全。

她建立的虚无憧憬虽然现在仍然是虚假的，但是在她的实力进一步增强之后，再和简的体内世界融合，未必没有成为真正世界的那一刻。

“这是礼物吗？”因此她这么问道。

“不是礼物……这只是一个让气氛活跃起来的尝试。”简微笑着答道，“这个尝试现在还不能进行，因此是最适合的。”

简连青点了点头。

她在简说不是礼物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他真正送给了她什么东西。

“谢谢你。”她难得正经又严肃地说道。

简连青现在看简的体内世界已经不像原来那样客观，充满了个人的主观感受。

现在仍旧悬浮在空间里的眼睛并不是晶状体，而是一颗颗小小的太阳；

他们散发的光芒也不再是不规则的微光，而是温柔又怜悯的柔光。

哪怕看着空间外的黑暗，那也不再是需要警惕的未知，而是等着人去探寻的谜题。

“你确实也很了解我。”简连青看向简，“我很喜欢这个提议。”

“其实这个提议还是你给我的灵感。”简坦诚地说，“不光是因为虚无憧憬这个名字。”

简在听简连青说她准备给自己的副本起名为“虚无憧憬”的时候，就对这件事有些在意。

后来他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存在之后，就更加地耿耿于怀。

——原来他并不是因为这个名字容易引起玩家的警惕而在意，是因为简连青。

不管简连青怎么解释她副本的这个名字……

都不能改变这个副本的所有者是她本人这一点。

而这个副本的存在形式，竟然恰恰好符合了它的名字。

“虚无”同样可以解释为简连青这个副本里的所有事物都是虚无的，它们只是上个宇宙的残留——包括BOSS、玩家和布景在内；

而“憧憬”……则更为复杂。

简连青有憧憬的东西吗？

不管她自己是怎么认为的，总之简认为她同样也有憧憬之物。

不然为什么老旧小区这不巧那不巧，不是简连青印象最深刻的宇宙寂灭与复苏，也不是她一直在追寻的亡灵之谜，而是早已经死去的上个宇宙呢？

正是因为他察觉了简连青的这种“憧憬”，他才想让简连青的副本化为现实。

这才是他想告诉简连青的东西。

简连青同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完全理解了简的心意。

虽然不知道在简连青意识到简认为她还在憧憬上个宇宙的事情的时候在想什么，但是她毕竟对简这份心意表达了感谢。

简连青认为，这才是她收到的那份礼物。

“再等等吧！”简连青有点感慨地说道，“等我和你达到同样的层次，我们再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

“我的荣幸。”简对她眨了眨眼睛。

.

简连青醒了过来。

昨天黄昏的时候，简带着她去看了自己的本体，他们交流了一下之后的行进方向。

很愉快地发现两个人又达成了一致。

简连青回来之后有些睡不着，很晚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亡灵本质上是一团能量，不需要睡眠，但是简连青毕竟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睡觉这件事，而修改她的这个习惯是很不容易的。

因此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她的被子上，把那一块晒得有些温热。

简连青先感应了一下现在副本内的情况——

简不知道去了哪里，万晓琪的融合工作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简连青之前和万晓琪谈话的时候，就已经和她达成了一致意见。

她会停一段时间，不接纳玩家，甚至维持副本内NPC的运转，先完成副本的融合再说。

琪琪就和简连青不一样，她现在勤奋地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隔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为之努力的方向，她充分发挥了亡灵不需要睡眠的种族特性。

简连青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规划起之后的副本考察和玩家升降星起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简瑾瑜仍然在副本内。

其实简瑾瑜出了这个副本也是滞留在无限游戏里，简连青和简会努力还原这些玩家的曾经。

说起来还有些地狱的一点是很有可能过段时间简瑾瑜还要回到他尽全力想要离开的老旧小区里。

简和简连青未来要以他们的空间为蓝本构建上一个宇宙，也可以称他们构建的世界为老旧小区（2.0 Ver.）

简连青稍微关心了一下他的进度，发觉他并没有消耗过任何一次次数。

她有些惊讶，毕竟简瑾瑜的状态并不太好，想到他上一次见她也就是前天的事情，又莫名释然了很多。

在简连青处理文件的同时，时间就这么渐渐地流逝了。

很快，老旧小区里的黄昏再次降临。

简连青敏锐地抬起头来。

她等了很久的那个亡灵，终于再次来到了老旧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