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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鸠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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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某年上元节,容漪拉了我从元宵宴上离开,坐在丽水河旁看荷花灯。

丽水河是宫中唯一一支通往皇城外的河流。每年的上元之夜,这里总是飘流着成片成片的荷花灯,灯光水影相映,景象奇美。这些灯多是宫中女子悄悄投放的,或寄托着心愿,或寄托着某种情怀。

容漪从袖子里摸出来两个巴掌大小的精致河灯,放一个到我手上,又摸出火折子把灯点燃。

我笑说你怎么也学女儿家弄这些玩意?

容漪没理会我的取笑,顾自把自已手上那盏轻轻放到水面上。然后他满意地看着水面,弯起了水墨描摹般的眉眼。

我把他给我的那盏也放进河里,问他许了什么愿?

他抬起头看一看我,没说话。

我看着面前已经接近少年模样的容漪,十四岁正是情怀初醒的年纪。我估摸着他是不是惦上了某个女孩子不好意思说,便感叹道:“看来容漪也长大了,能不能告诉我,是哪家的姑娘?”

他脸色变了变,我就当自己猜中了,接着往下猜,把元宵宴上和他年纪相仿的王公大臣家的女儿都列了个遍。

容漪越听脸色越沉,终于忍无可忍打断我:“你以为我是你,满脑子都是这些奇怪念头!”

噌地立起身,居然就这么走了。

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

我仗着习过些武功几步掠到他前头,作出一副委屈样子道:“我是关心你,你怎么这样说我?我可是你哥。”

他抬眼瞪我,“对,你是我哥,你永远都是我哥。”

那语气听来却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我说:“你有当我是你哥吗?”

容漪的眼神开始晦涩不明。

我从来见不得他那种眼神,每回见到,心里头总堵得慌。

他别过脸道:“我从来都不希望你是我哥。”

我一听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这个哥哥怎么了?即便不曾做过什么令他感动涕零的事,可也算对他爱护有加,他凭什么这样说?

我直直盯着他,“为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他的表情很有意思,闪躲中带着点仓惶,又好像有点儿生气……

容漪给我的感觉一向孤冷莫测,他总是理所当然地接受我为他做的事,不置一语喜怒,我永远不知道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那晚的容漪难得多了些凡尘味。

我看着他变化了好几次脸色仍然憋不出来一句话,忽而就朗笑一声……容漪横了我一眼,果断走了。

有关那晚他许的愿,后来我也无从得知。但是他说不希望我是他哥哥这话让我怨念了很久。

脑袋越来越沉重,跟绑了块铅似的,呼吸也有些不顺……

我按住胸口喘了口气,忽然地,忽然就后悔了!刚刚他就在我面前,而我该说的都没和他说净说了些废话!现在,那些话真的只能带到棺材里去了。

门外似乎又来人,因为呼吸困难我的视觉和听觉都已经不大灵敏,等来人站在牢门口,我再定神一看,才看清是祈云。

只道天牢不是他进得来的地方,我没想过还能见他最后一面的,他却来了。

我压下那一阵强过一阵的不适,走到牢门处,“祈云,你怎么进来的?”

祈云表情淡淡,却说了句不着边儿的话:“殿下,这皇宫大牢住得可还习惯?”

时候应该差不多了,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听说毒发身亡的人死后会七孔流血,还是别吓着他了,他其实没什么胆子的。我扶着铁栏对他说:“祈云你快回去吧。你还能来看我我很高兴,这便足够,牢里晦气你别在这呆着了。”

我似乎看到祈云笑了一下,“我怎么能走呢?我就是专程来看看你如今的落魄形容的。”

我一愣,又听见他叹道:“宁王殿下,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或许是上天有眼吧。”

“祈云你在说什么呢……”

“可是倘若上天有眼,又为什么这样作弄我?”

我算听出了几分不对劲,凝神看他,他的神情,就如那天他因杀死凌霆入狱时看我的神情一样。似有深深的迷惘,又掺着丝冷漠讥讽。

他接着说:“你不是曾问我,我的家人在哪里吗?我的父亲叫宋俨书……这个名字殿下听来可有些耳熟?”

宋俨书,这三个字从我脑中闪过之后,我的脑仁瞬间抽疼起来,“所以说你陪着我只是为了一睹我今日的下场?”

祈云唇边扯出一丝怨毒的弧度,“殿下,我是下贱,可还没有下贱到明知你就是害死我父亲的人,还带着一片痴心去承你的欢。我竟然在害死父亲的人身下承欢,他泉下有知的话,会死不瞑目吧?”

五内已经开始绞痛,我扒紧铁栏深深吸了两口气,“你如何突然就认定了是我害死的宋俨书呢?”

“那晚,凌霆要对我施暴的时候说,三年前你初回凛都时,为了明哲保身博皇帝信任,朝堂上一句话就让犯了不敬之罪的宋俨书获了绞刑。”

“他说你便信了?”

“难道你还想说他冤枉你了?”

本王几乎欲吐血,事实上也吐了。

凌霆这招好不恶毒,即便是挑唆之辞也由不得我不认!因为他说的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三年前,我接传召回京都,朝堂上封王。当时容漪初登帝位掌朝纲,少不了一些质疑的声音,其中质疑声最大的便是当时的礼部侍郎宋俨书。

宋俨书大殿上言之凿凿意指容漪皇位得之不正当。容漪动不了所有异己,杀一儆百却是条不二之策。

也许是出于试探的目的,朝堂上,容漪多问了我一句:“皇兄以为,如何处置宋俨书合适?”

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宋俨书触犯天威污蔑君主,罪无可赦,按律当处绞刑。”

这句话,满朝文武有耳共闻。赖都赖不掉!

任谁都看得出当时宋俨书绝无被赦免的可能,我不过顺着容漪的意进言。再者我不想为了那点无用的争取,平白增进容漪对我的猜忌。

所以凌霆说我是为明哲保身也不算冤枉我。

凌霆说的,字字属实!

我压下那股腥甜,说:“没有,他没有骗你,他说的都是实话。”

祈云冷笑,“你认得倒干脆。你们这些处在强权中心的人,根本没在意过自己手上沾过的血。”

暗红色的粘腻液体,顺着我的嘴角淅沥而出……

模模糊糊的视野中,祈云的脸似有些惊慌,“你怎么了!?”

我背过身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牢门冰冷的铁栏上,用仅剩的气力和他说:“祈云对不起……我很想弥补你,可是我没那个机会了……真的对不起……”

顺着铁栏瘫坐在地,祈云把手伸进来紧紧抓着我的手臂,他急促地喊我的名字:“江骞夜……”

这就是最后回荡在我耳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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