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问是否登录游戏完全没用，查ip地址就行，森靖完全是开个头。

“请问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要问这个？”程砂演得也很像，这正是他所期待的，不过他需要先扮演无知而不是我专程在这等着。

“不用紧张，只是涉及了一家游戏公司违规经营问题，哦，对了，二位恐怕要跟着走一趟了。”

程砂与叶秋暝互相交换眼神，确定这位长官恐怕没说实话。然而，轻易告知普通人你已被卷入一场诡异事件中，是个人都会恐慌，森靖这样做倒也符合常理。

“好吧，既然长官展示了证件，又这么自信地一人前来，而我们只是刚好在那天玩了场游戏，当然不怕调查。”叶秋暝说。

“这么配合。”

森靖挑眉，居然有些不习惯。这俩年轻人素质挺高，他一个大叔一上午已经见识过不少恐慌、愤怒，甚至反抗的面孔，没想到今天最后一单这么容易。

快到中午，是个人都急着干饭，森靖于是按程序问了两人名字，“为了方便称呼，你们的名字是？”

“我叫叶秋暝。”

到了程砂的回合，这次他没和叶秋暝多交流，却自然回复，“我叫齐烁。”

森靖原本想记录下这两位的名字，发现太文艺了记不清，遂放弃，“好的年轻人，虽然我还记不清你们的名字，不过开局印象不错。”

不多时，二人随着这位抽象大叔坐上早已在隐蔽处停留的车辆。

原来，森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但为最大程度降低两人的警惕心，除了方才那声敲门没有任何其他动静。

叶秋暝意味深长看了眼程砂，这一刻，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过多解释。

程砂显然刻意顶替齐烁的名姓，目的是彻底将齐烁摘出去，首先他自己想要入局，其次他深知叶秋暝不想齐烁入局，这样的方式不知能隐瞒多久，但暂时见效。

他们坐上车，车辆不慌不忙前行，顺着车水马龙的城市道路逐渐行往郊区，眼前出现了一大片金属建筑群。

银白色的金属建筑群层层分明，如同最普通的写字楼印出透明玻璃里的上下电梯。

程砂随着叶秋暝下车，瞳孔中的惊异转瞬即逝，他只在现实中待了三天，因着叶秋暝的缘故也接触了一些现代科技，但显然没见过眼前场景。

这可不行，至少，他不能展示出与现实太过背离的行为。

他们下车时已经有许多人聚集在大门前，男女老少应有尽有，看来这场游戏牵扯的人不少，但大多一脸迷茫。

“长官，我们为什么要到这来？”

“哎呀，真麻烦，什么事都不说明，我要回去工作了！”一名身穿西服的男子大声抱怨。

这倒提醒了叶秋暝，他打了电话给团长请假，并说明这次他有私事恐怕不能出演，好在，排练才刚开始，沉没成本不高。

“你的工作真是演员？”程砂问。

这就不奇怪了，难怪叶秋暝演起来谁都拦不住。

“是歌舞剧演员，不太算世俗意义上的演员吧，以后再慢慢跟你解释。”

“好了各位，尽量配合一下，下午一道做个检查！我们会尽量减少对各位正常生活的影响，造成不便还请谅解！”森靖拿着大喇叭在吆喝，如果不拿道具，他的嗓子恐怕扛不住。

而即便在现在的声波输出下，仍然掩盖不了广场上大多数人的声音。

“已经影响了好不好，哪有你们这样的，什么都不说就让人过来？！只是一场游戏而已，怎么就和非法经营公司相关了？”人群中的抱怨不绝于耳，但总归只是抱怨。

森靖叹了口气，如果造成了麻烦，那被大众抱怨就抱怨下吧，抗压背锅，但说出真相必然造成巨大的恐慌。

程砂注视着这位长官空着肚子不住和人们陪笑，他和叶秋暝属于开卷考，完全了解森靖的苦衷，告诉人们：你们已经被迫卷入了一场荒谬的游戏。这无疑是场灾难。

吃过午饭后，程砂与叶秋暝一同随着人群走向集体检查，这更像是大学的一同体检，而叶秋暝有自己的顾虑。

叶秋暝不知道作为电子人，程砂的身体指标是否和正常人一致，如果不同，那就直接被察觉了。

他不会想要旁人得知程砂的身份，叶秋暝不知道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现实中，程砂会不会直接被打包带走研究，这也是为什么他默认程砂暂时顶替齐烁的原因之一。

“一切正常，心率100，您有些紧张？”帮助叶秋暝测量体检的护士小姐紧接着安慰，“放平心态，几天后一切如常，您就能马上离开。”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程砂也平稳通过体检，这让叶秋暝长舒一口气。同时证明，程砂就和正常人没有分别，他是真的活了。

他们两个人的房间是正对面，一个211一个230，但最终可能会住到一起，毕竟程砂在现实中生活经验为零。

回去的路途上，两人没有对话也并不尴尬，分别想着自己的事。

此时，一名朋克风穿搭的潮男突然眼前一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呦我去！”

他身边站在同样青春靓丽的小姑娘，似乎是潮男的女朋友，“眼睛打苍蝇去了吧，小心点，是不是还想回去检查？”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刚才眼前一晃，好像还真幻视到咱俩玩的那个游戏场景了！”

“别提那游戏了，好恐怖啊，下回不玩了。”

男生看女朋友被吓到，居然兴奋起来，这和小时候最喜欢欺负有好感的小姑娘同理，他凑过去低声哄着对方下次还和他一道玩恐怖游戏。

而不远处，森靖严肃望向远去的小情侣，突然打了个电话，“喂？房间号212的那位男生已经出现了幻觉，对他重点关注一下。”

这一切都被叶秋暝看在眼里，他们这些人看似被聚集在这里放任，实际一直在被观察。

叶秋暝走上前主动与森靖搭话，“长官好。”

“嗯？有什么事吗？”

“我还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需要用游戏公司违规经营来搪塞我。

“您是否忘记，您最开始展示的证件显示您为特殊生物调查组织的工作人员？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普通案件，为什么会拜托您这样的特殊人员。特殊生物，我没理解错吧？”

森靖一时失语，他没想到还有这种理解方式，但不得不承认叶秋暝的话没有漏洞，特殊生物，这本身就具有讨论性。

“你很聪明，但我没有义务跟你报告我的工作详情。好了，大叔很忙的，你先跟着你的……男朋友？回去吧。”森靖望向另一边沉默观察的程砂。

叶秋暝蓦地“红了”，“还……还不是。”

“哈哈哈哈哈，你们小年轻。”

……

森靖很好地用程砂转移了话题，这证明他还是不想分享自己的情报，这是必然，不把普通人卷进去是专业人员的素养。

但叶秋暝离去后不久，森靖却叹了口气，“希望你们没事吧，为什么事件偏偏是由你们开始的。”

特殊调查组织早已得知，一星期前和那名主播共同登录游戏的还有两名年轻人。

主播在登录了那场游戏不久后再没有任何上线记录，他因房东无意间闻到的尸臭而被发觉，身上无明显致命伤，又面容平和，只是突然在睡梦中脑死亡。

这件离奇的案件最终由特殊生物调查组织第六区接管，而与主播同时登录游戏的叶秋暝等人自然也成为重点监护对象，至于其他人则大多是叶秋暝那件事后再登录游戏的玩家。

回到程砂这边，他刚才和叶秋暝站了有段距离，所以没听清对话，“你们刚才谈了什么？”

叶秋暝巧妙隐去部分内容，“长官还是不肯告知真相呢。”

“其实，你为什么不直接了当地告诉他，我们的情况和这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

是啊，为什么。

只有足够离奇才能够引起关注，唯有牵涉够深，才能不得不绑定这样事件，而一切只需要叶秋暝告诉森靖，那个游戏里发生过什么，现在自己身边的“齐烁”又是谁，这相当有爆点不是吗？

“那你怎么办？一旦让他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知道你将面临什么吗？”

程砂愣了，他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原因，当然他本身就有迅速参与进去的欲望，所以完全没思考那么多。

他低下头，安慰叶秋暝，“不用担心我，你知道我不会在意的。”

“可我在意。”叶秋暝回答。

程砂默默挨得近了些，有些话自不必多说，只是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而他最担心的也是叶秋暝的在意。

……

天时地利人和，程砂虽然在自己的副本里只是个串联游戏剧情的npc，却总是在现实中出现于事件中心。

譬如一大清早，他听到旁边很热闹，人声鼎沸，程砂打开房门，看到隔壁212房间聚集了一大堆人。

“喂，是森长官吗？对的，是212房间，你们快派人来！”有人正在联系森长官。

但程砂现在的注意力被房间正中的两个人吸引了：其中的女孩青春漂亮，此时却梨花带雨跪坐在床前哭泣。

床铺上的男孩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一时看不出问题，只不过这两个人正是昨天程砂和叶秋暝看到的那对情侣。

“你醒一醒好不好？求你了，到底怎么回事？！”女孩相当激动，早起的全妆都哭花了。

突然有人喊道：“森长官来了！”

森靖便在此时进入房间，看到那个朋克潮男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即便他的女友不停晃动他的身体。

第一时间，森靖探了对方鼻息，而后联系配备的医护人员进行检查，然而朋克男身体指标完全正常，人却怎么都喊不醒。

医护人员悄声在森靖耳边说：“没有服用药物，心率血压正常，脑部活动也呈现出正常趋势，但就是醒不过来，不会是……”

“我们还要进行下一步检查，小陈，你先平复一下这姑娘的情绪。好了，大家先散了吧。”森靖第一时间稳定现场。

叶秋暝在此时姗姗来迟，发觉程砂已经到了现场，他们最终没睡一个房间，只不过叶秋暝监护完程砂洗漱就分房睡了。

“里面的人好像被影响了，可能是因为游戏。”程砂向叶秋暝解释。

然而森靖如何稳定现场，终于还是爆发了。

一名抹着鲜亮口红的年轻女子终于忍不住大哭，尖细声线几乎穿破旁人耳膜，“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把人聚集在这里，今天又发生了这种事，我看你们就是传销！我要报警！”，

“这位小姐，我们是合法合规机构，也正和相关部门合作调查案件，希望您能够给我们一些信任，我们……”

年轻女子的情绪还是崩溃了，最后启动了心理医生调整心理状态。

门外看热闹的人群终于几乎散去，除了……除了隔壁的。

“他……醒不过来？”叶秋暝在瞬间僵住，喃喃自语。

森靖忙着关注朋克男没察觉还有两人，而叶秋暝注视毫无意识的朋克男，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或许，他不应该隐瞒齐烁的存在，因为叶秋暝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天，齐烁就像朋克男一样在睡梦中失去意识，虽然他看了表弟很多天。

这一刻，叶秋暝再次陷入两难，一方面他害怕齐烁出事，另一方面他不想程砂暴露。

那些纠结，那些表情，被程砂尽收眼底。

“长官，我想一味的隐瞒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你看，人群已经在崩溃边缘，猜猜他们还有多久失控？”程砂的话让所有人的动作停止了一秒，也成功引起了森靖注意。

“又是你们。”森靖记得这两个小朋友。

“赶紧回去，这里没你们的事。”

程砂的行为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就这样顺口说出：“这几天你们所有注意力都在保全众人的生命安全上，但我现在告诉你，长官，你犯错了，因为我根本不叫齐烁，我叫程砂。”

他能够感到叶秋暝的眼睛一瞬间望了过来，带着震惊和不解，或许还有些生气。

可程砂持续诉说，“如果你们有了解过那个游戏，就应该知道初始关卡里有个角色就叫程砂，而且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懂我的意思了吗？”

“不要再说了！”叶秋暝终于忍不住阻止，然而杯水车薪。

他突然明了，“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以这种方式解决一切问题？”

这样，程砂能以最具有冲击力的方式强势参与整件事且不被当做普通民众对待，同时告知森靖还有一个真正的齐烁存在，需要被保护起来。

程砂看到叶秋暝琥珀色的眼睛流露出慌乱，而他沉默以对，无声回答了一切，这又让对方漂亮的眼睛里停留了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