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丹左并不好笑的笑话，这一通劈里啪啦的话停下来，乔亚总算弄清楚了丹左那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问题了。

他冲黄铜锁抬了抬下巴，“你刚刚是去确认这个的？”

“哎呀，被看穿了呢，”丹左可怜巴巴地看他，“毕竟我不想说没有根据的话，万一乔亚不再信任我了怎么办，所以还是要先验证一下比较好。”

“如果是经常使用的锁芯，锁眼儿应该会很光滑才对，”他把手掌递到乔亚眼前，看起来是委屈极了，“可是我刚才却被锁眼锋利的边缘给割到手了呢。”

乔亚听惯了，也不觉得恶心，反而还顺势拿起他的手看了一眼。

食指上确实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只割破了外皮，没出血。

不是什么大伤，对于上将来说，这甚至算不上‘伤’，但换到丹左身上，估计他之后出去还能再叫唤个十天半个月。

乔亚似乎都能预见到之后的麻烦，此刻便皱起眉，抱着十分朴素的‘怕麻烦’念头，说：“以后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吧。”

说的人心里坦荡荡，自然是不知道这话听起来有多暧昧。但凡有第三个人在，就连朱莉听到都会觉得，这是乔亚正在心疼丹左。

虽然另一个当事人，丹左，已经摸透了上将不开窍的性子，也清楚他这句话肯定不是出于普通人认为的原因，但他还是不自觉地被乔亚一脸正经的表情逗笑了。

他捏了捏乔亚干燥的手心，“知道了。”

既然确定了机关不在门上，事情就好办了不少。

壁灯左侧的墙壁细看之下明显比右侧多了些磨损，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机关。乔亚身体力行地履行着自己的话，几步上前，伸手把壁灯推到了左侧。

这次的机关反应终于跟上了他们的预料，这边刚一到位，另一边就出现了变化——暗红色木门缓缓地往一侧退开，暴露出了里面金属色的智能门锁。

见状，乔亚转身就把电闸给关了。

“我学过开锁，”上将解释着，半晌又补了一句，“也包括这种。”

15min后，门锁应声而落。

丹左默契地赶到他身边大声夸赞，“乔亚好厉害！”

听着这样毫无意义的夸赞，乔亚往前跨了一步，把人挡在身后，继而伸手推开了门。

里面大概有四个篮球场大小，一眼看过去，便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双层床。显然是为了往这儿塞下更多的人，床和床之间都摆放得格外紧密，距离窄得几乎只能容许一个人侧着身子走过。

看来这里应该就是他们的中转站了。

抱着同样的想法，乔亚和丹左一左一右各选了两条道，试图从这些几乎只剩下铁制骨架和木质床板的床上找出点有用信息。

他们翻看得仔细，速度都不快。等个检查完两列，时间差不多都过去了10min。

乔亚转身就又要去看下一列，刚抬脚就被丹左拉住了。

他靠在架子上，擦了一下不存在的汗，“乔亚，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有明说，但看他表情，恨不得就把‘累了’这两个字写在脸上。

“你坐着休息会儿吧，我去看。”

丹左一点虚伪的脸面都不要，听了乔亚这话，立马一屁股坐在最近的一张双层床上，笑眯眯地冲乔亚眨眼睛，“那我就在这儿等乔亚吧。”

末了又冲乔亚的身影补一句，“不要让我等太久哦。”

他语气依旧欠揍，可乔亚这次却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原因无他，无论再怎么狡猾、奸诈，丹左始终是一个supporter。

帝国的律法反复强调过：supporter天生便是柔弱且不堪一击的，他们是为帝国源源不断提供动力的心脏，需要所有keeper予以尊重和爱护，哪怕献出生命。

即便是身份尊贵如上将，也依旧恪守着这样的法则，丝毫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心甘情愿地一个人查看下去。

而在他快检查完最后一列时，那头丹左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乔亚，我好像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呢。”

他笑着把手上的东西交到赶过来的人手里，继而往下指了指，“刚才有点困，就想睡一会儿等乔亚。不过我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呢，一躺下就发现了这东西。”

是张照片。

听丹左描述，他躺下去没多久，就发现那张照片就卡在眼睛前方的床板和骨架缝中间，只堪堪露出了米粒儿般大小的角，他也是忙活了好一阵，才把东西给拽了出来。

照片不算清晰，勉强只能看清楚是拍的片绿植，边上是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没什么特别。而背面，却明显有了许多不同的信息。

泛黄的照片中间有两行字，字迹虽然潦草，但力道却不小。

「我这皮肉灭绝之后，我必在□□之外得见上帝」

乔亚不知道这话的由来，此刻便下意识地念了出来。而就在他念完之后，丹左在黑暗中悠悠地开口：“约伯记18:26。”

他冷笑一声，“我也没想到这地方还能见到信徒。”

虽然隔得很近，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为之，乔亚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即便是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满是讽刺。

“乔亚大概是不信上帝的吧。”

也不等乔亚回答，他又说，“为了钱也好，物欲也罢，背井离乡，冒着丧命的风险偷渡到这个狭窄、拥挤、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如此信徒，上帝若是见证，他会保佑吗？”

从丹左第二句话，乔亚就觉得不太对劲。

尽管惹人讨厌，却不得不承认，配合他那张漂亮到令人发指的脸蛋，丹左那时不时撒娇卖软的脾气，总是给人以天然的亲切感，是以约拿镇的小孩儿和老人都十分乐意和他呆在一起。

然而此刻，尽管依旧勾着嘴角，但他却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层精心制作的亲切面具已荡然无存，他坐在黑暗之中，却比黑暗更深邃，像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散发出可怖的烟雾，一点点侵蚀着本就少得可怜的光亮。

令人窒息的寒意爬上了乔亚的后背，他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喊出了丹左的名字。

“嗯？”

——不过一瞬间，那些刺骨的寒意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转头一笑，又变回亲切可人的模样。

“乔亚表情怎么这么难看呐？”

上将仔细地盯住他的脸，一寸寸地打量着，似乎眼前这个人和他根本从未相识。

丹左歪着脑袋，任由他不加掩饰的怀疑目光在自己脸上审视。

须臾，才主动站起来，往乔亚走去。在距离几乎只剩几厘米时，他才停下脚步，伸手摸上他侧颈，包覆着无数血管，又脆弱无比的侧颈。

乔亚从头到尾都没躲，他盯着他乌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甚至连那只暖得灼人的手覆上来时，他也只是微微动了一下手指。

那双手虚虚地捧着他左脸，拇指流连着，缱绻地在他下颌画出色情的暗号。

他乌沉沉的目光对上乔亚碧蓝色的眼睛，像黑洞正在吞噬星球。

丹左偏头吻了上来。

但事实上，这已经不能算是个吻了。他摒弃了所有的技巧，像个野兽，用尖牙狠狠地蹂躏着乔亚的唇，他咬他，又忍不住含住他的伤口，吮吸他带血的津液。

“够了。”

上将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但丹左恍若未闻。

于是红色的线第一次缠到了同伴的脖子上，毫不留情地把他困住、收紧。然而他到底低估了丹左的疯狂，哪怕线已经把他脖子勒出了深深的血痕，他依旧不为所动，像没有痛感的怪物，只知道不断地索求、吞噬。

血从他脖子流下来的那一刻，乔亚碧蓝色的眼睛猛烈地抖动起来。

莫名的声音在他耳边疯狂作响，同一句话反反复复，忽大忽小又忽远忽近。

「你不能松开野兽的枷锁」

「你不能松开野兽的枷锁」

「你不能松开野兽的枷锁」

上将无望地闭上了碧蓝色的眼睛，线随即消失在他手中。

“我会杀了你。”

上将垂着手，碧蓝色的眼睛盯着丹左，语气平静地打断他。

没有暴躁和狂怒，但他们都知道，乔亚是认真的。

“好。”丹左轻笑着应了一声，继而又吻了上去。

像要在这幽暗的地下室里，吻到地老天荒。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省略929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