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这几年还是有了点长进，至少敲门声音从‘砰砰砰’变成了‘笃笃笃’。但听起来依旧很着急。

等门一开，她也不进来，靠在门边，先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终端，又往房间里瞥了一眼。这意思再清楚不过，显然是她已经拿到了吉米的联系方式。

乔亚一把把人带进来，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没事。

什么没事？这人该不会真是你男朋友吧？

都坐到沙发上了，朱莉依旧满脑子问号。她看着老友堂堂正正把吉米的事情给丹左说了一遍，后者看样子也没有对这个消息有太大的反应，简简单单一句‘那真是再好不过呢’，说完之后又摊在对面沙发上，尽职尽责地扮演起花瓶的角色。

朱莉再满意不过，她强势惯了，要是丹左是一个喜欢指手画脚的人，肯定俩人得吵起来。

乔亚这儿的想法就没这么简单了，他一听丹左的反应，更加证实了心内的直觉。这人生气了。但究竟是哪儿惹了他不高兴，乔亚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此时朱莉在场，又只能暂时不去追究，先把正事儿办了再说。

在收到朱莉的消息之后，吉米很快拨了视频电话过来。

顶着鸡窝头的年轻人看见旁边还有人时明显一愣，“朱……朱莉校长？”

朱莉十分开心，一巴掌拍到乔亚背上，“看来我名气也不小嘛。”

那边听着巴掌声，一哆嗦，目光转到乔亚身上，弱弱地叫了一声，“老……老大。”

乔亚毫不客气，讽刺的话脱口而出，“一段时间不见，你还变结巴了。”

对面一激灵，像被按下了开关，连珠炮似的话一股子全抖落出来，“老大，你还好吗？这么久联系不到你，我和简都担心死了！看到你没事儿，我待会儿得给简报喜才对。真的你是不知道，我俩私底下——”

“暂时先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我的消息，”乔亚既不想听他瞎白话，也懒得解释原因，直接命令道，“你找个理由，私下来第七区一趟，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在乔亚手底下混了这么几年，在再听不出他的意思，吉米也算是白混了。

他迅速回忆了一下手头的任务，思考了一阵，给出答案，“我最快两天后过来。”

“好，两天之后，莱曼学院见。”

朱莉结束了通话之后，朝乔亚打趣，“没想到你在下属面前还挺有威严。”

乔亚其实也不明白，吉米和简，一个咋咋呼呼，另一个沉默寡言。同样都是自己一手带上来的少将，差别怎么如此之大。

他颇为无语地跟老友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既然联系到了，我也算完成任务了。”

朱莉拉过乔亚的手，塞了一个芯片给他。

“这里面是第七区的地图和一些别的资料，十二做的，很安全，你们的非军用终端也可以读取信息。”

“还有就是，今天凌晨，他查到了一点不太好的消息，关于莱曼学院的，”朱莉捏了捏眉心，“继续让他一个人查下去，我不太放心。”

“所以——”

“好，你先去解决那边，”乔亚主动把话接过来，“地图上那三个坐标我和丹左去查，两天之内把地点确定下来应该没问题，两天之后等吉米过来，我们再行动。”

这么多年过去，乔亚果然还是没变。

表面上暴躁爱动手，实则体贴有担当，自己话还没说完就把事情揽过去，安排得妥妥当当，生怕自己难堪。

朱莉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也不去客气地说那两个谢字，只道：“我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就过来，不过以你的本事，估计那时候已经不需要我帮忙了。”

乔亚没和她提过受伤的事情，朱莉也没多想，简简单单就相信了‘乔亚是来调查真相’的说法，此刻还以为乔亚实力依然不俗。

“放心，”乔亚起身送她到门口，“我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丹左给足了乔亚面子，是等人走了才笑出声。

“走吧，”他擦着乔亚的肩膀先一步走出房间，“我们无所不能的上将大人。”

所以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乔亚看着和自己保持了两个拳头距离的人，陷入沉思。

不怪他多想，只是丹左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不好好走路的典范。走了没两步就贴过来事常有的事，更别说时不时就喜欢黏黏糊糊靠到他身上，直喊‘好累’‘走不动了’。

现在这么老实，更加佐证了乔亚的想法。

莫名其妙之余，上将大人有点发愁，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情景，实在无法从脑内找出任何行之有效的方法。

好在中间还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做牵引，先把该解决的问题给解决了总没错。

之前在朱莉的终端上看过一次，为了保险起见，乔亚还是又跟着地图调出了三个坐标再确认了一遍。

「17 77」是闹市，周围遍布商场、大厦，人流量肯定不小。

「17 93」在别墅区，富人的地方，安保条件应该也不差。

「46 93」指向城郊，地图上是一圈工厂，什么类别都有。

而就在他定下目的地，关掉地图之后，界面上一份文件吸引了他的注意。

「第七区五年内进出入人员名单」

乔亚下意识地点进去，搜索了加比斯的名字。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没有搜索出任何结果。

加比斯身为吞噬者的重犯，绝对不可能以正规途径进入第七区。如果他曾经出现在这里，只能证明，他用了不能见光的方法——偷渡。

“丹左，”乔亚停下脚步，正色道，“你觉得这个点，酒吧会开门吗？”

托上将大人吉言，两人走到地下铁门口时，酒保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关门。

他打着哈欠赶人，“晚上再来，现在打烊了。”

但眼前这两个人，谁都不是会乖乖听话的主。其中一个，更是以急性子的火爆脾气著称，连多说一句话都嫌麻烦，直接动手把人敲晕了。

搁在往日，丹左少不了要在旁边啰嗦几句。以前乔亚总嫌他话多，今天他倒是安静，乔亚在前面找路，他就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乔亚反而有点不习惯，走上几步就要确认看看人跟没跟上。反复几次，乔亚心一横，索性就用线把他和自己铐在一起。

丹左这才有了点反应，“乔亚这是什么意思？”

“你走得太慢了。”乔亚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心虚，张嘴就说了谎。

丹左并没有急着回答，他歪着头看乔亚，黑色的眼睛看得乔亚冷汗直冒，看到乔亚以为他更生气的时候，他突然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握住了乔亚的手。

“那乔亚牵着我走吧，”他柔若无骨的手扣住乔亚的，摇了摇，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熟悉的笑意，“一个人走真的好累哦。”

嗯？这就好了？

乔亚有点哑然，他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惹了丹左不快，也查不明丹左是因为什么转而开心。他这场来去匆匆的情绪里，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参与了全程。

上将大人面无表情地听着熟悉的碎碎念在耳边响起，忍住了‘闭嘴’两个字。

算了，今天就先这样吧。他想。

乔亚前天晚上摸黑来过一次，这趟轻车熟路，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珊曼莎。

后者一脸吃到蟑螂的恶心表情，没好气地问：“不知道两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最后四个字说的咬牙切齿，生怕他们听不出话里的厌恶。

当然了，厌恶也没有用，上将大人不知道上了多少个人的仇恨列表第一名，他要是真怕这个，早就被压成渣了。

他十分顺畅地就把话给接上了，点头道：“确实有点事儿想问你。”

珊曼莎妩媚的脸扭曲了半秒。

乔亚没当回事儿，接着说：“据我所知，所有的偷渡客都必须先在中转站呆一段时间，等拿到你们做好的新终端之后，才能现身。”

“所以我的问题对你来说肯定很简单。”

他盯着珊曼莎的眼睛，道：“我要知道第七区所有中转站的位置。”

“不可能。”

哪怕对上这样一双令人胆寒的眼睛，珊曼莎还是清清楚楚把这三个字说了出来。乔亚的本事她领教过，要杀自己确实易如反掌。说她不怕死？那可未必。要是真的这么强硬，一早连终端都不会给他们。

看来，这个问题牵扯到了她的命脉。

乔亚像是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让一个偷渡客坦言自己的大本营，无异于让人自断双臂，任谁都难以做到。

他默了两秒，抬手的时候，看了丹左一眼。

不过短短一个对视，他瞬间就理解了乔亚的意思，动作夸张地拦在乔亚身前，朗声道：“看在珊曼莎给我们终端的份上，事情还不至于进展到这一步吧。”

乔亚余光撇到珊曼莎也松了一口气，便顺势放下手，装作不解的样子，问：“什么意思。”

丹左戏份十足地用手遮住嘴，凑到乔亚耳边和他商量。

从珊曼莎的角度，听到那边稀稀疏疏的低语，只觉得他们两人在说旁人不能知道的内容。而当事人则清楚，丹左根本什么重点都没说。从头到尾，他都只贴着乔亚的耳朵，用气声单方面聊天。

“我见乔亚第一眼就被迷住了呢，无论乔亚问什么，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根本不会让乔亚不开心，对不对。”

“那乔亚第一眼见我有没有被我迷住呢？乔亚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呢？珊曼莎这样妩媚的女人，乔亚也完全没有感觉吗？乔亚喜欢——”

“好，我知道了。”

默数到10秒，乔亚也算认真地把戏演全。他主动拉开距离，微微侧身，藏起红红的耳尖，继而冲丹左点点头。

再看向珊曼莎，上将依旧回归到那个目光骇人的恐怖角色。

他调出地图，圈出三个点，“这三个地方，有没有你知道的中转站。”

这么一遭好戏下来，女人已然确定，在乔亚换了问题之后，自己便再也没有不答的可能。她扫了一眼地图，眉间慢慢浮现出一抹挣扎。

她说：“萨利·琼斯，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告诉了你，我会有什么后果。”

“你可以拥有我的承诺，”乔亚蓝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这件事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在长达五秒钟的沉默对视后，珊曼莎挪开眼，低声道：“克里曼斯大厦，费克利加工厂。”

克里曼斯大厦地处沙克大道，是第七区最繁华的区域，而费克利加工厂则在城郊。

乔亚收回手，沉声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