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亚相信珊曼莎的话吗？”

出了地下铁，丹左慢悠悠地问。

“信，也不信。”

丹左好整以暇地看他，似乎在等他解释。

“你还记得卡罗尔说的话吗？”

这人装糊涂，“我们竟然还认识这样的人吗？”

“卡罗尔说过，她神秘的老板安，通过Light这款软件进行□□易。”乔亚忍住动手的冲动，继续说，“退一万步，即使珊曼莎给了我们假消息，我也不介意在她无法离开第七区的情况下，把‘她告诉了我们中转站位置’这个消息，用某些特殊手段给传出去。”

听他口气，估计是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靠着朱莉的权限，严格管控第七区所有离港的星际列车。如果珊曼莎说的有假，再利用Light联系上几个安的属下，消息一旦传开，要不了几天，自然就会有人替他们解决掉珊曼莎。

“不过我不觉得她告诉我们的是假消息。”

乔亚抿了抿嘴，话锋一转，“她是个聪明人，没必要做这种蠢事。”

一个能把自己打趴下，一个几眼就能看出自己的秘密。两个人不仅全须全尾地在莱曼学院里走了一遭，甚至还拿到了第七区的布防图。她若再猜不到这两人来头不小，也实在是对不起自己在外响当当的名号。

“至于不信……”他抬手把展开地图，指着珊曼莎说的两处，恰恰是三个点中，距离最远的两点。

他冷哼一声，“她被我们找了不痛快，这是也要给我们添点麻烦。”

“哇，乔亚真聪明呢。所以，就算珊曼莎有可能给了一个多余的地标当作烟雾弹，我也相信凭借乔亚的实力，可以轻轻松松地搞定哦。”

又开始了。

乔亚心里直叹气，装疯、卖傻、不说人话，丹左经久不衰的老三样。

听他是说了一大段，但其实任何建设性的意见都没有，和街边的噪音一样，呱噪不停又完全没有帮助。

他认命一样坐上驾驶座，招呼丹左，“上来吧，我们先去沙克大道。”

后者熟悉地坐上副驾，开开心心地扣上安全带，“沙克大道可是出名的繁华地带呢，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我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吗？直接这样去会不会露怯呢？乔亚不告诉我一点伪装……”

多谢丹左，20min的车程，硬生生被乔亚压缩到了7min。

两个人下车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一个晕车，一个晕人。

Hunter的身体素质显然比supporter要好太多，丹左还有点晕的时候，乔亚已经把路都找好了。

沙克大道不愧是第七区最繁华的商业地带，周围林立着高耸入云的大厦，街上飞快闪过金属色的智能车辆，偶尔几处矮下来的商业街，也都挤满了行人，笑得一个比一个大声。

丹左背靠着车，显然是还有点晕。但即便是这样，他目光也依旧追随着周围的笑脸转了一圈。乔亚从另一头绕过来时，他罕见地问了他一个算做正常的问题。

“乔亚想当普通人吗？”

？

他又说：“没有线，做一个平平无奇，会和家人吵架，为爱人流泪，喝一杯热巧克力就又快乐很久的普通人。”

“乔亚想过这样的生活吗？”

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停车区对面，正好有一对情侣，捧着纸杯，有说有笑地从一家饮品店走出来。

乔亚透亮的蓝眼睛盯着路面，默了半响。

再开口时，暴躁的上将大人不仅没有骂人，反而语气平和，主动拉起丹左，“走吧，我请你喝热巧克力。”

十分钟后，丹左拿着热巧克力猛吸了一口，“甜度刚刚好呢。”

然而买单的人记得清清楚楚，应丹左要求，那杯在全糖的基础上又额外加了1/3糖。

乔亚看的目瞪口呆，一个‘你’字都已经说出口，但对上他泰然自若的样子，后面的话到了嘴边就改头换面。

他点了一下前面最高的那栋建筑，略微眯了眯眼，招呼着，“那儿就是克里曼斯大厦。”

反正时间还早，两人索性慢悠悠地走过去，等到了楼下，丹左喝完最后一口热巧，抬头望了望高耸入云的建筑，眨巴着眼问：“乔亚觉得中转站在哪里。”

他盯着门口排列整齐的闸门，低声道，“先进去再说。”

没错，克里曼斯大厦是整个沙克大道最高级的商业大厦，进驻其中的企业百分之九十在业界都赫赫有名，是以大厦整体的安保系统也十分完善，严格地监控着每个进出人员。

乔亚有点犯难，朱莉的权限能在军队中吃得开，但像克里曼斯这样的商业大厦，恐怕还真不太够用。

而就在他把脑子里念头都快转完也没想出对策时，丹左咻地一下，把手上的纸杯扔进了垃圾桶。他站直身子，清了清嗓，“咳咳，萨利大人，我觉得以我们手上现有的资金，完全可以去克里曼斯大厦洽谈一番呢。”

倒忘了这茬。

萨利这样一个到处奔波的商人，带上助手来第七区最出名的商业大厦洽谈，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不需要别的多余理由，就可以堂堂正正登记入内。

丹左伸手帮乔亚理了理衣服，学着布莱克的样子，左手背到身后，右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也十分配合的把头发掖到耳后，抬腿迈向克里曼斯大厦。

经商这种事情，乔亚知道的不算多，但要论起演戏，他可不会比丹左差多少。

尤其是演一个有点臭钱就瞧不起人的商人，更是手到擒来。只要摆着所谓的老板的臭脸，事事都等丹左去做即可。

和莱曼学院高度智能化的管理有点不同，商业大厦来往的人很多，丹左很快就找到了笑容甜美的前台小姐，简单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乔亚在旁边配合地从终端传出了一些文件。女人手脚麻利地研究了一会儿，继而十分有礼貌地问：“这边您的身份已经核实了，不知道二位今天是想要拜访哪一家公司呢？”

“这个嘛——”丹左装作漫不经心地往墙上一扫，“老板主要是来谈投资建设的，你们这儿所有和基础建设有关的公司，估计我们都要去看看。”

女人点点头，似乎也是常遇到这种情况，说了‘请稍等’之后，埋头下去忙活了一小会儿，就双手递上了两张米白色卡片。

乔亚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扮演着趾高气昂的大老板，中间好几次偷瞥丹左，好不容易看到女人递了张卡出来，下意识坐直身体准备站起来。谁料下一秒，丹左竟然倾斜身子，又和女人有模有样地聊了起来。

乔亚尴尬地又从桌上拿起一杯咖啡。

刚抿了一口，就见前台小姐从里面绕了出来，带着丹左往后面走了一圈。

这是干嘛？

好在没过多久，乔亚这杯咖啡喝到一半，丹左带着卡片走了过来。

他态度恭敬，表情到位，这下看起来倒真人模狗样的。乔亚保持着‘大老板’人设，刻意又坐了一会儿，骂骂咧咧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丹左进到了电梯。

不愧是安保最严格的大厦，小小电梯里都装着两个摄像头，几乎是可以做到全方位覆盖。两个人十分有默契地闭口不言，丹左继而随手点了一层，要不是乔亚知道真相，估计都得被他认真端详的表情给骗过去，以为他真是来洽谈生意的。

电梯速度很快，门一开，几个金碧辉煌的大字印入眼帘。

「冲云星际地产公司」

“来都来了，不妨进去看看，”丹左看着自己这位坏脾气的老板，“这公司虽然看起来规模不大，说不定深入了解之后，有别的惊喜呢。”

乔亚盯了助理两秒，抬腿迈出电梯，“要是浪费我时间，你就准备好这个月没有工资吧。”

对莫妮卡来说，今天本来应该是非常完美的一天。

常年不见踪影的大老板突然来了公司开会，大大小小的主管们都忙着给老板交差，自然没人管她这个前台工作如何。

如果不是突然来访的那两个男人！

说什么是十一区的大商人，要来考察公司的情况。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十一区那种贫穷落后的地方，怎么会有值得公司交涉的生意，就算有……也不该是和这两个看起来就不靠谱的人做生意。

良好的职业素养也无法支撑着莫妮卡美丽的笑容，她不耐烦地按照流程，给大老板的秘书打了电话。汇报消息的时候，她甚至忍不住心里的嘲笑，撇着嘴等着电话那头不留情面的拒绝，再把这些难听的话原封不动地扔给这两个下等人。

不过……

“什么？带他们进去？”

莫妮卡的完美一天就这么被毁了，先是被大老板的秘书骂了一通，又担惊受怕这两个下等……哦，不，担心这两位大商人会在大老板面前说自己的不是。

如此战战兢兢，甚至到了大老板办公室门口，都不敢抬手敲门。

丹左十分贴心地放她先走一步，自己上手叩响了门。

里面人回得很快，“请进。”

乔亚伸手就要推门，差一点就要碰到，却被丹左一把拽住了。

他温和的眼神像是在无声地问，准备好了吗。

无论是克里曼斯大楼还是刚才的前台，这些地方当然不需要乔亚开口，他只要摆上臭脸，任谁都会觉得这就是萨利无疑。但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商人，以他的身份地位，只有丹左开口是断然不够的，如果要套到足够多的信息，只能由和他身份对等的人来提问。

萨利必须得上场了。

丹左的担心不无道理，乔亚的生活和商场相去甚远。战争没结束的时候，他的生活只有不休的战斗和杀戮；战争结束之后，抛去光鲜亮丽的不真实时刻，他的生活充斥的无非也是跟踪和暗杀。

帝国最锋利的刀，全靠鲜血的打磨。

在战斗中，这是好事；但换到此情此景，就不这么让人乐观了。

乔亚心里也明白，他很有可能会一走进去就暴露自己。但如果不放手一搏，就永远查不到真相。

他握住丹左的手，郑重地冲他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