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的古怪定然是和那个什么保国寺有关系的，但是念周牢记朱妍的话，白洛刚刚脱离苦海，整个人还是怂怂的，没精神躁。

两个人看着天色不太对，麻溜得就回去了，朱妍出去了，白洛怂恿念周蹲在门口看。

“对了，你和朱妍是怎么碰到的？”等着无聊，白洛问。

“我们被黑水淹没以后，我一睁眼就看见朱妍施主，幸亏遇到了朱妍施主，你那时候连呼吸都没有，我都以为你死了呢！”

“这地方真的是奇怪，我那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醒来魂魄就寄生在那个李佑安身上了——诶，为什么就是在李佑安身上呢？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显然就是李佑安、华顾名和仁心和尚。为什么偏偏是在李佑安身上呢？会不会这个地方，或者阵法就是由李佑安弄的？”

念周费力得理解白洛的话，想了想问道：“可是李佑安不是死了么？”

白洛想到什么，忽然从龙鳞上跃起：“可是李佑安没有死啊！”

白洛脑袋中天马行空，就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门外有了动静。“他们这是去拜佛？”

两人从门缝往外看，白天那些看着再正常不过的人此刻都纷纷朝着一个方向，上手合十，表情肃穆，三步一叩首，便是这样一步步往前走。

白洛和念周面面相觑：“他们这是干什么？”

念周解释道：“这叫巡山，也叫朝山，这样三步一叩首，朝礼胜迹，可以显示自己的诚心。其实佛门弟子，还有一些俗家弟子很多都会这样做的，只是……他们有点诡异。”

白洛感觉自己毛骨耸立，当然现在他也没有什么毛孔。

外头的人像是僵尸一样，念周看着有些无聊道：“我先去做饭了，你要待在这儿，还是回屋里啊？”

白洛待在屋里也干不了什么，还不如蹲在这儿。“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念周将龙鳞放在门缝口，方便白洛看到门外的景色。于是白洛就舒舒服服躺在龙鳞上，宛若躺在白帝城自家的床上看话本一样。

瑞都的人口似乎很多，念周的生米已经冒出了饭香，外面的人还没有走完，夕阳西下，白洛明显感觉外面的脚步声更急了一些，忍不住冒头看去。阳光一缕一缕收起来，仿佛也收起了其他东西，那些原本看着正常的人，慢慢佝偻起来，衣服鲜艳的颜色褪去，一块块完好的皮肤簌簌得脱落，露出散发着恶臭腐朽的骨肉。

“念周！”白洛吓得一机灵，马上高声叫道。

“怎么了？”念周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出来。

白洛却又急急道：“别来！”

然而念周已经看到了，透过那窄窄的门缝，外面几乎是一具具腐烂的尸体，肢体扭曲得基本都看不出哪个是脚哪个是手，还有一层层腐烂的皮肤，连骨头都烂成黑色，然而他们依旧往前走，三步一叩首。

念周捂住嘴，刚刚吃下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忽然间白洛明白了：“这就是当年的那场疫情么？”

伏尸千里，人间炼狱。

念周还在吐，门外的尸体前仆后继，一个倒下，一个顺势就踩上，铺满了整个街道。

“你还好么？”白洛问。

念周摆摆手，好久才缓过来道：“早知道就不吃晚饭了。你不怕这些？”

白洛想了想，也有点恶心心：“魂体状态，吐不出来。”

念周顿时投来羡慕得眼光。没说几句，又闻到空中似有似无的腐尸味，背过身又去吐了，

等念周吐无可吐了，两人惶恐得从屋里搬出桌子等重物堵在门口，虽然那些东西根本没有破门而入的倾向，两人还是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朱妍小姐怎么还不回来啊？”夜色越深，门外的场景越是恐怖，念周根本都不敢睡。

“不知道啊。”白洛把自己整个埋入龙鳞中，看着瑟瑟发缩在被窝里念周，五十步笑百步得怜悯了一下，真可怜，你没有龙鳞护体呢。

于是第二天清晨，朱妍转着一把小红伞出现在的时候，推了推门，竟然没有推动。

仙界战神朱妍挑眉，加了点力，门推开，发出巨大的吱呀声，随之而来的是两声更大的惊叫。

“啊啊啊啊啊！他们冲进来了！”

朱妍：“？？？什么鬼？”

朱妍毫不犹豫得直接踹开念周卧室的门，掀开被子。“你们两在叫什么？”

“啊啊啊啊！您可回来了！”念周激动得拉住了朱妍的袖子，眼泪都快抹上去了。

朱妍忍不住笑了：难得小周周这么主动啊。

“你们两这是怕什么啊？”

两个被吓了一晚上得小可怜，哭哭啼啼，抽抽噎噎，互相补充，相互笔画，才说清楚。

“就这？”

“怎么就这了？”念周和白洛满脸不可思议，“你没有看见外面！那些人连骨头都露出来了！他们还一个个踩上去！”

朱妍实在是被这两个小可爱可爱到了：“白洛也就算了，小和尚你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这待了那么久，不知道每天晚上都是这样么？”

“都是这样么！我以前根本都不去看，外面原来都是这样么！”念周整个人吓得脸上的白色都退不去。“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要是知道，我就我就……”您要不索性就瞒到底了，这时候为什么再告诉我啊，想哭。

“再怎么样不过就是一堆骨头，一堆肉么？你们没吃过肉，啃过骨头？哦，小和尚可能确实没有。”

“吃肉？啃骨头？”念周、白洛，呕。

朱妍无语：“先不说这个了，和你们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人，你们将这个放在每个人身上。”朱妍拿出几根红色的羽毛，犹豫了一下，又狐疑道，“你们能做到吧？”

念周：“……能。”

朱妍不放心得看着呕得肝肠寸断的人，决定还是陪他们出来。念周打开门，恰好一个老奶奶问了一句：“买芹菜么？”

念周刹那想到昨晚他在门缝里看到过这个老奶奶，只是那时候她半张脸都腐烂了，一只眼珠子都从眼眶中调出来了。

念周：“啊啊啊啊啊啊！！！”

朱妍：“……”

“好了好了。你知道你拿的这些羽毛是什么么？”

念周注意力被吸引，不再干呕，“好像是什么鸟的羽毛，很漂亮。”

朱妍从念周手中拿出一片红色的羽毛，红色羽毛边缘竟然泛着金色的光。朱妍轻轻一弹指，红色的羽毛刹那变成一团火，小一只小鸟一样安静得待在朱妍的手心。“这是一只朱雀的羽毛，朱雀属火，朱雀火燃气，天神庇护，诸邪退散。”朱妍手一翻转，那团火焰化成了一根更加漂亮的尾翎，“只要你拿着这根尾翎，就会被庇护，任何邪祟无法近身。”

念周懵懵懂懂得接过那根尾翎，手指尖热乎乎的感觉啊，仿佛一股暖流从指间流进，似乎一切真的如朱妍所有的那样并不可怕。

念周信心满满得将羽毛给了那些蓝山弟子，白洛却是忍不住狐疑，朱妍是三界的战神，她的故事可谓是人人皆知，还被列为仙界最励志榜样，朱妍出生血脉其实并不高，是昊宸圣尊用洪荒仅剩的涅槃火和洗髓池，置死地而后生，真让昊宸圣尊在涅槃火中涅槃了一只朱雀，便是战神朱妍。不过龙鳞是有驱除邪祟等逆天功效，但是没听说过涅槃后的朱雀也有啊，难不成是天市宫的典籍记落了？

白洛还在疑惑，念周已经信心满满道：“我已经全部放好了，这样他们是不是也有救了？”

朱妍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不错。我大概已经明白这个地方了，顺利的话今晚就能出去。”

念周眼睛更亮了。

然而白洛马上抓住了话中的关键：“今天晚上？”

念周：“！今天晚上！”

朱妍自然道：“不错，这几日我探查过，这个生死界的出口在晚上才会开放。”

“晚上？不是。晚上？那些东西晚上不是都出来了么！”

朱妍已经淡定解释：“是啊，晚上出口才会出现，他们所以晚上会出来，去找出口。”

“那他们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白洛问道。

“因为有人阻止他们出去。”

“为什么……”还没问出口，几乎算是半个当事人的白洛已经明白过来。“您是说，这些人是被华顾名困在这里，给李佑安续命？”

“不错，所有被李佑安血肉救治过的人，都是李佑安续命的引子，而这里，便是华顾名专门为他们创造出来独一无二的冥界。白日里他们受李佑安血肉的恩惠，压抑着这个小世界的疫病，晚上他们便要用自己的生气回报李佑安。等他们的生气都慢慢消磨殆尽，便会彻底消失，不入轮回。”

“和你们一起进来的那些人，在这里待的时日还短，而且都是修炼之人，回去修养个一年半载便能养回来，那些误入这里的普通凡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朱妍淡淡道，话里有悲天悯人的温柔，也有无视生死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