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澜惊道:“原来是这样的状况!好多流浪到云中谋生闲汉言行倨傲,目中无人!既不尊重云中风俗,又常侮慢月神。虽大字不识,游手好闲,却说我们的织工、绣娘抛头露面、有伤风化,还恬不知耻地尾随女工至工肆,肆意骚扰!更有甚者,有许多深夜到人家看诊的大夫,本已操劳至极,他们还要寻衅调戏,口口声声叫别人三从四德,自己行的却是畜生事!我带人抓了他们几回,痛打几大板,他们反倒骂我是蛮夷!轻侮妇女,没有教养,信奉弱肉强食,自以为是上上等人,却也不过是无用猪狗嘛!”
月绯听他大倒苦水,拍手笑道:“这种似人非人的玩意儿,还不好整治?云中自立法条,终究比大昭宽松了些。你只消学学他们的主子,将这些恶徒捉来,以阉割罪处,再通通眼子,如此前后整治一番,还怕再犯?”
“越说越不像话,”月瞳扶额,她已管不住月绯说些什么,只得退而求其次,道,“你莫把月澜给教坏了。”
大昭虽有严刑峻法,但除去朝廷,三藩镇并不敢轻易使用。每年处决的人数、罪名,皆需详列,上报天听。若死伤过多,朝廷问罪下来,实在是桩麻烦事。
月绯哈哈一笑:“教化为先,法治后行。我们只做借鉴,并不全盘拿来。”
月瞳轻啜一口清茶,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不过这些闲汉也当真可憎至极!工肆进度紧迫,我手下本就正缺女工,偏偏这群泼皮四处为非作歹,吓得妇人连门都不敢出。才到黄昏,工人便逃得无影无踪!长此以往,丝绢布匹、茶食点心谁来制做?若误了商行交货的期限,这群贱皮子便是万死也难抵罪!”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半开玩笑道:“我看,不如多花些银子,将这些闲汉搜罗起来,雇作水手。大海茫茫无垠,远航一趟,风浪无常,折损个七八十人乃常事,既省心又省力,干净得很!”
月绯闻言,心下腹诽:生意人果真比我谨慎!她道:“你既缺人手,何不将偃州那些无家可归的妇人孺子收留?予其安身之所,授以技艺,日后再使其反哺于你?”
月瞳放下茶盏,道:“于我而言,人手短缺尚是小事,最教人头疼的是如今工人大多手法粗劣,次品太多。偶有技艺精湛者,皆讲究家学渊源、门派规矩,或子承父业,或母女相传。屈指可数的几家官窑、红门局,产量稀少不说,上等货还尽供官府和皇亲贵胄。纵使近来管制稍松,我等商人也只敢偷偷收些次品,私下贩卖,赚点薄利。我已有意开设学馆,延请名师授课,拟让学徒三五年出师,入工肆效力。若能养下一批自己的孩子,用着安心省心是一,兼济世行善是二。然而,这乍看似乎是好事一桩,只不过你可知牙行自偃州收来的少男少女,多被转卖至谁家宅院,何种门庭?区区手上功夫,打破了算盘才得几分利呢?自古以来,最暴利的行当从来只有两样,一在赌坊之中,二在皮肉之上!这门人口生意并非小打小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