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绯道:“无他的默许,谁敢如此肆无忌惮?若非他从中渔利,又岂能容忍这腌臜勾当?”
月瞳喝下口茶,润了润嗓子,半阖着眼说:“士农工商,我居末流,岂敢与天人争斗?”
月瞳实在聪明至极,既识时务,又知进退。南山王性格强悍,雷厉风行,而月空的神教已日渐式微,就连她寄予厚望的女儿也被放逐他乡。月瞳如果执意去做下一任大祭司,能有什么好下场?她当然要为自己另谋出路。
月绯听罢,轻叹一声:“我以微薄之力,纵倾尽家财,收容千人万人,亦不过杯水车薪。可我若能将此阴私之事公诸于世,上达天听,教万民知晓,他们或会稍加收敛,亦未可知。”
月瞳心下暗惊:她何以不暗中行事,反要大张旗鼓?此举岂非与太子为敌?她抬眸,试探道:“此话何意?”
月绯苦笑,语气低沉:“他若有能够与之并驾齐驱的兄弟对他稍加制衡便罢了。奈何他既无远忧,亦无近虑,便只得视我为雠寇。此刻兵戈未起,我已有性命之忧。若不展露锋芒,震慑于他,唯余任人鱼肉一途。”
月瞳闻言,面露诧色,静默良久,方轻叹道:“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你本是天上鸿雁,云边白月,奈何天命困你于樊笼?”她顿了顿,目光柔和,郑重道:“若为你,我愿有一试,不计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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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巷间蒸腾了一日的暑气渐渐散去,青石板上浮起一层薄薄的凉意。天光悄然褪去,斜阳透过雕花格栅,在青砖地上投下一滩残影,像渐渐干涸的金漆。
“笃笃”两声轻叩,老板娘的声音自门扉外传来:“几位贵人,可要掌灯?”
众人方觉时光流逝,已近黄昏。
月绯须尽早回去王府,不便在逗留,月瞳却还要去看戏。
月瞳年二十七岁,还没有成婚的打算。比起月空清心寡欲,恪守清规戒律,月瞳日子过得很是自在逍遥,她相好的情人很多,有官府办差的青年才俊,也有漂泊江湖的游侠浪子,甚至是她一手调教长大的貌美少年。然而,她这人性格风流,喜新厌旧,纵使情人各有千秋,总难让她长久留恋。初时如胶似漆,久之便觉乏味,最终散伙了事,如此反反复复,始终安定不下。
月瞳在清都养了个唱旦角儿的戏子,或许因她不常来京,两人聚少离多,所以持续数年也还没腻味。每每到了京中,她用罢晚膳,必要去听一出戏。月瞳管这叫“食色性也”。
月绯自小长在云中王府,年纪又小了月瞳近十岁,于人事尚还懵懂纯情纯情得很。
月瞳抿唇一笑:“我难得来清都一趟,你不陪我再逛逛?”
月绯:“我得回去了!爹否则我爹爹从衙门回来见不着人该生气的。”
“哈哈哈哈哈哈……”月瞳笑得止不住,摆手道,“好吧,好吧!”
月绯瘪下嘴,她才勉强收了笑,正色道:“你的来信我已收到,清都不少官员未发迹前曾受我资助,你若需助力,尽可以用我的名义去做。”
老板娘取来一张红契奉上,月瞳接过展开,打量了几眼,送到月绯手上,说:“你本当如大鹏遨游于天际,怎奈命运弄人,既然如此,我便送你青云楼,祝你能有好风凭借,扶摇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