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瞳声音平静却带着几分冷意：“所谓瘦马，是牙行专门搜罗的贫家幼女，自幼教养琴棋书画、针线女红，待到十三四岁上，便卖与富户为妾。至于娈童，因朝廷禁娼令严，南院便钻了空子，专收些未长开的清秀男童充作象姑。”

因月澜是个男的，他面色倏地一白，心头戚戚，忍不住低呼：“朝廷怎可默许娈童之风盛行？这简直骇人听闻！”

月瞳娓娓道：“无战无灾的年月从来是男多女少，能全须全尾长大成人的女孩子更少之又少。朝廷虽明令官绅纳妾不得逾限，然皇亲贵胄之家多蓄奴养婢，没过明路的多不胜数。如此，民间得以娶妻成家的男子仅得十之五六，勉强繁衍延续罢了。”

月绯接过话头：“正所谓‘人多乱，龙多旱’，那冗余的四五成若不得安抚，焉能不滋生祸端？朝廷虽设刑律，表面禁绝??奸，实则睁只眼闭只眼，隐晦纵容，久而久之，陋俗成风。娈童之习，上至官绅，下至市井流氓，皆以此为乐。窑子里的娈童七、八岁被诱骗拐卖过去，熬不过十年就差不多伤病而死了，少有能活过二十岁不再接客的。”

月澜好奇追问：“为何二十岁便不再接客？

拐了他们的人会放他们归家吗？”

他实在傻得可爱，月绯无奈摇头，瞥他一眼，叹道：“你未免将那些龟公、拐子想得太仁慈了！过了二十的男子，早已成年，身形粗拙，容貌不再，哪还有恩客肯捧场？生意寥寥，自然无人再要！”

月澜仍不解，又问：“那龟公如何处置他们？”

月绯续道：“南院是最肮脏不过的地方，从那儿出来的男子，十有八九病入膏肓，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会待客而已。龟公岂愿白养这等废人？便将他们逐出门户，任其流落街头，做私窠子，零星卖几回眼子苟活。偶有几个病得不重的，便被卖去干贱役，下黑窑烧炭、掘矿，不出一年，也多半命丧黄泉。”

月澜听罢，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啊呀！亵玩女子，猥亵男童，怎尽是这些龌龊之徒！当真可恨可恶，令人发指！”

月绯大喇喇地说：“谁让那群作孽的老畜生有条——”

“咳咳！”

月瞳听不下去了，猛地咳嗽两声，打断她的话：“你从哪儿晓得这些腌臜事？”她虽对这等污糟内情了如指掌，但她不愿从月绯这里听到。

月绯平素伶牙俐齿，这会儿却一时语塞，她目光闪烁，干笑了两声道：“我读的闲书多，那些‘文人雅士’以亵玩娈童为荣，杂记笔谈中多有提及，我可不就记下了吗？”

月瞳伸出指头，轻轻点了她额头一下，道：“你偏爱在这些刁钻的玩意儿上做工夫！”顿一顿，她接着说，“那些光棍闲汉，又被称为‘该杀未杀之人’，这些人最易聚众为盗，为祸乡里。若一味放任，焉能安邦定国？唯有彻底洗除，方能令达官显贵心安。故而抓壮丁、征徭役，多挑这班人去干最凶险的活儿，譬如偃州平叛的屯武卒，或修堤坝的民夫，多十死无生，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