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瞳化名云行,青云楼是她设在京中的一处产业。
穆硕继位为宛国国君后,很快推行关税新政,商路大开。月瞳此番北上,正是要带几个弟妹前往宛国做几门新生意,途经清都,顺道探望月绯。
那少年人与月瞳皆是月空收养的孩子。西南旧俗,子女随母而居。若有孩童母丧父亡,往往由族中年长女子代为抚养。月空这些年与月暄相争,诸事缠身,始终没能得空生下一个自己的孩子,倒是陆续收养了不少无依无靠的孤儿。
月瞳的弟弟名叫月澜,肤色黝黑,眼睛很清亮,脑后用红绳扎了个小辫儿,左耳上还戴了只小银环。他的身形已见挺拔,比同龄人高出半头,肩膀宽阔,一看就是常年习武的体格。
月澜说话时总带着南郡腔调,看样子连清都官话都不太会说,遑论宛国俗语了。
月绯慵懒地支着下巴,指尖轻轻点着桌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局促的少年。她放慢语速,一字一顿道:“来,用官话说说,你姓甚名谁,多大年纪,从哪儿来的?”
月澜紧张地绞着衣角,黝黑的脸庞上那双明亮的眼睛不安地眨动着。他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叫月澜,今、今年十五……”话未说完,就被陈莹打断。
“十——五——”陈莹字正腔圆地纠正他。
少年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继续道:“从、从南郡来……不、不、不,是云中……呃……”
月澜急得额头沁汗,越急越说不利索,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蹦出一句南郡方言,惹得满堂哄笑。他羞得整个人都快缩到桌子底下,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求助似的看向月瞳。
月瞳懒懒地倚在窗边,金瞳微眯,唇角却也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行了,别逗他了。”她指尖轻敲桌面,“月澜虽说不利索官话,但算账极快,功夫也不错,宛国商号正缺个既能抗揍,又会看账的伙计。”
月绯挑眉:“哦?这么厉害?”
月澜得了阿姐撑腰,稍稍挺直了背,可一开口,又开始磕巴:“我会打、打算盘……”
“打、打、打算盘!”
众人异口同声地学他,笑声更盛。
月瞳:“……”
月绯瞧月澜那憨傻模样,担忧地说:“语言不通,他出去了怎么办?”
月瞳仰头饮尽杯中酒,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我在边境并非没有商号,自有老人带他。”又斟满一杯,“区区宛国俗语,把他扔到外国锻炼几年自然就会了。”话毕,她还自娱自乐般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儿。月绯没听懂,应当是宛国那边的话。
宛国话一惊一乍的调子实在不太优美,月绯听得头疼,抬手请她打住。
“这样心大!你当人人都是你呀,”月绯轻哼一声,“不怕我干妈找你麻烦?”
月瞳很会喝酒,几乎千杯不倒。她自斟自饮,眨眼间一把一壶青梅酒喝空,颊上竟也不见半分醉色。她将空酒壶往案上一搁,支着下巴,金瞳中闪过一丝狡黠:“她忙着呢,哪儿顾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