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唰唰唰……
黄昏，大多数学生都已经离开了教室，或回家，或去饭堂吃饭。带着凄美色彩的橘色阳光透过薄薄的玻璃投射在乌黑的发上，坐着轮椅的男同学正在努力抄笔记。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哪怕他是公认的天才也做不到无中生有，只能抓紧时间将落下的课程给补回来。
叮~
清脆悦耳的音效忽然从身后响起，那是教室角落的立地空调被打开了电源。笔尖微微悬空顿住，他回过头去瞧，只见那亮眼的界面上，正显示着整齐的数字——26℃，这是大家平时习惯的温度，然而奇怪的是空调前面并没有人。
他下意识握紧轮椅冰冷的扶手，心跳正在急促地加快。
嘭！！！！！
教室内莫名炸开巨响，他被这一声惊地向上弹，却被包裹着石膏的双腿限制在原地。教室门和窗户在一瞬间全部自动关闭，显示屏上的数字也以极快的速度下降——
25℃…24℃……17℃…16℃……
空调的最低温度只有16℃，于是界面停顿了下，下一秒——
15℃…14…13……-5…-10…-20……
负号后面的数字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增加着，从空调口吹出来的风已经白蒙蒙带着冰霜。他丢开了笔，双手抓紧了轮椅正打算往后退，可刚动了下，轮子就吱呀一声卡住了。心脏还在不停地加快，犹如空调显示屏上不断上升的数字，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死亡的预告。
他张开嘴，白色的雾气糊了他的眼镜，又在短时间内结成冰霜。在模糊中，他低下头去看轮子……
一只青筋突出、浑身紫黑色的婴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正努力用双手抱住对自己而言过于庞大的轮子。似乎发现了他的瞩目，婴儿抬起头，露出一双纯白的眼珠子以及…裂开后如鲨鱼般尖锐的双齿。
他僵在了原地，世界仿佛一瞬间化为寂静。
瘦若鸡爪的小手缓缓伸出，目标是他的小腿，可比婴儿动作更快的，是旁边冷不丁传出的犬类低鸣的吼声。
婴儿动作顿了顿，双手猛地往前窜出！
“汪吼！”
强烈的幽光自他胸口渲染开来，眨眼间，漆黑半透明的中华田园犬简称土狗自光芒中一跃而出，准确无误地咬住了婴儿的脑袋。土狗动作极快，一个翻身就在半空中360°旋转将婴儿甩飞了出去！
土狗并没有贸然追击，而是将燃烧着幽火的四肢岔开，守在了他的前面，咬牙裂齿地朝被砸在空调上的婴儿嘶吼。
他几乎是傻愣了，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土狗，手却从幽色光芒中穿透而去，干裂的薄唇颤了颤：“多利？”
“呜嗯~”土狗悲鸣了声，扭头隔空蹭了下他的腿，继续警惕着婴儿的动作。
*****
“哇啊！”
“小心！”这句话喊得及时，可于事无补。
刚做完清洁的方子依眼睁睁看着提着饭盒的柏茹雪平地摔倒，柏茹雪摔的姿势很狼狈，像是忽然间不会动了一样，双手向前伸举着，也导致饭盒咕噜噜滚了好几个圈，精致的饭菜撒了一地。
方子依眼角微微抽动，有些心疼那些大块大块的肉，她在回教室拿扫帚和热心之间犹豫了三秒，最终还是决定上前先把人扶起来。哪知柏茹雪头一抬，摔得通红的鼻子就义无反顾地流淌下两条鲜红的液体。
柏茹雪懵了，方子依比她还懵，好半响才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翻出卷纸，折了几格叠起来递过去：“快捂住鼻子！别抬头，班长说血液倒流反而容易窒息！”
柏茹雪低垂着头，很听话地用纸巾捂住发疼的鼻子，模模糊糊地嘀咕了句：“他对你…是真的好啊……”
好到…忍不住让人妒忌。
“啊？”方子依有些听不清，“你说什么？”
柏茹雪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她似乎疼得厉害，连方子依把她扶到一边坐下、瞧着方子依走来走去清洁校园都是一声不吭的。
洒落的饭菜被清扫干净，沾了泥土草叶的饭盒也在水龙头下冲刷过，方子依双手捧着饭盒，刚要问接下来怎么办，却见柏茹雪从裤带里摸出来一部手机，熟练地摁下接听键，怯生生地呼唤：“喂？你好——嗯……”
方子依歪了歪头，她不懂手机的牌子，但她总觉得这种新颖的手机肯定不便宜。
柏茹雪嗯嗯啊啊地说了一会儿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方子依。这次的通话最终以“我摔倒了”作为结尾结束。柏茹雪挂断手机后，笑容苦涩地解释道：“手机是崔景山给我的，方便他随时吩咐我干活。”
一句“你会瞧不起我吗”还没问出口，方子依就很自然地接了句：“他给钱了吗？”
柏茹雪：“……没有。”
方子依：“那你亏了。”
柏茹雪：“……”
柏茹雪瞧她的目光复杂而微妙，她看不懂那是什么眼神，正纠结着要不要问一句，就听柏茹雪率先开了口问道：“子依，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闻言，方子依小心翼翼地瞄着她，轻声道：“我…是不信的。”
“我信，”柏茹雪斩钉截铁，“我见到过。”
方子依：“你见到过？”
“是，”柏茹雪目光直接，像是要看进方子依身体内部的灵魂，“我见到过，就在前几天，有个很丑很丑的婴儿…试图伤害我，我总觉得是韩莹梦干的，你们遇到过吗？”
方子依莫名想起了在班长家那晚的混乱，她们也说遇到了鬼婴。想到这，方子依的神色更加奇怪，迟疑地说：“……要不，你也去看看心理医生？”
柏茹雪扑哧一声就笑了：“你觉得我有病？”
方子依摇头：“我觉得你压力大，可能是被崔景山折腾出来的。”
忽然间，柏茹雪又不说话了。她放下手，看着手里染血的纸巾，好半响才说了声：“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这句话听得方子依有些尴尬，她并不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亲密到会有这样的遗憾，真要论熟悉，柏茹雪和八妹之间的熟悉度显然比自己还要高。可这时候反驳好像又有些不近人情，于是方子依梗着脖子，艰难地吐出一句很俗的话：“现在认识…也不迟吧？”
柏茹雪重新抬起头，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在看她的身后，莫名又笑地很甜很开心。
方子依的心脏莫名重重一跳，只见柏茹雪从休闲椅上站起来，却莫名地晃了晃。方子依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扶她，谁知柏茹雪不知道是失血过多头晕还是怎么的，晃着晃着竟避开了方子依的手，啪嗒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又把柏茹雪好不容易才止住的鼻血给摔出来了。
再下一秒，方子依的身后传来巨吼：“你干什么！！！！！”
黄昏，温馨的校园中，英俊的王子撞开恶毒的女配，单膝跪下将柔弱可怜的公主扶起，忽而心生怜悯：“你没事吧？”
公主倚靠在王子的怀中，捂着下半张脸，可嫣红的血液早已顺着指缝缓缓流下。她眼眶通红，似乎受了无尽的委屈：“我、我没事……”
王子被公主的善良所感动，声音下意识柔和了许多：“她为什么推你？”
公主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你听——咳咳！咳咳咳！”
果然很认真听的王子心疼地将公主用标准的姿势抱起：“你别说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浪漫的校园中，温暖的黄昏之光下，王子公主抱着公主，走上了前往校医室的路上。树叶唰唰作响，鸟儿叽叽歌唱，仿佛全世界都在为她们送行。
被留在原地的方*恶毒女配*子依：“？？？”
这……
发生什么事了吗？
饭盒呢？
不要了吗？
******
叽呀~
台灯被转了个方向，刺目的光芒正面对上了那双浑浊的双眼。老人一秒都不委屈自己的抬起胳膊，让宽长的袖袍挡在了面前：“警官啊~你问归问，别虐待老人家啊~”
警官眯起眼，语气不大好：“我问了，你倒是说啊！”
老人叹气：“可你问的这些，我是真不知道啊~”
话音刚落，警官嘭地一下砸了桌面，正要发脾气，一黑衣青年推门而入，正是之前去学校调查的老烟枪队长。这回他没吸烟，而是把一部手机举到了老人的面前，声音沙哑：“那我问你些别的，白学真，你认识这个Q群吗？”
长袍老人——白学真眯起眼，半响后从衣袖里摸出了副老花镜戴上，又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这我见过，好多学生仔看着这个什么群来找我造娃娃。我是个傀儡师，又不是捉妖师，真搞不懂为什么要来找我造娃娃。”
鲜红的十字架在警官头顶上炸开：“那你还接单？！”
白学真只当听不懂警官的咬牙切齿，嘿嘿笑道：“送上门的生意，谁会拒绝啊？我也是要赚钱生活的啊~”
老烟枪队长盯着白学真的眼珠子，并没有被带偏：“据我们调查，所有上门找你的学生都来自这个群，你跟这个群主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白学真摇头说地很干脆，“也不认识这个什么群主。”
老烟枪队长：“你做的第一单生意是什么时候？”
白学真想了想，又从衣袖里摸出了一个小本子翻到第一页，准确地报出了一个日期。老一辈的人都喜欢记账，却不会用手机和电脑，基本全靠笔记。
老烟枪队长借走了笔记本，拿自己的手机拍了照还回去，还不忘说一句：“有件事这边需要你配合一下，如果还有学生靠Q群找到你，劳烦你给我打个电话，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白学真接过自己的笔记本，却没接那张小纸条：“如果我没打电话……”
闻言，老烟枪队长勾起嘴角，语气风轻云淡：“我会把你的地址透露给各大家族。”
唰！白学真抽过小纸条，严肃地点点头：“一定配合！”
老烟枪队长收起笑：“多谢配合。”
等白学真离开了审讯室，警官终于忍不住开口：“队长，就这么放他走吗？”
老烟枪队长斜睨过去：“他是个诱饵。”
警官：“我知道啊，我刚听到了，可他未必会配合！”
“我是说……”老烟枪队长慢悠悠地说了句，“他是凶手抛给我们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