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漫随甚至能从顾涉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这双眼睛里带着很浓的侵略性，好像要将林漫随带入深渊。
他脑子里忽然闪出一句话，是这次杂志的主题：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不过林漫随觉得这句话也有些不够贴切。
准确来说是，被眼前这位“撒旦”引着去的，就算是地狱，那也是属于他的天堂。
林漫随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好像顾涉即将会把他辞职，和他会不自觉地被顾涉吸引这两点并不冲突。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还是会清醒地沉沦下去。
当摄影师将这一组照片拍完的时候，林漫随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要红透了。
好在今天拍杂志的妆容比较浓，不会让他的无措看起来这么明显。
林漫随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收工了，他刚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平复一下自己躁动的心情。
但是还没等他走半步，现场的工作人员就发话了：“两位不好意思，刚刚临时接到消息，我们可能还需要补一些手部特写，所以还要辛苦二位一下。”
林漫随一时半会儿有些说不出话，倒是顾涉先开口了：“好的，没问题。”
他们正打算继续拍摄，忽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林漫随顺着声音转头，看见顾承与站在门口，旁边跟着余浅惜，他和林漫随的目光触碰上，兴奋地笑起来，一个劲儿地朝他的方向挥手。
林漫随也笑了一下，冲余浅惜歪了歪头，然后走了过去，开口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今天剧组恰好休假，”余浅惜笑着，眉眼弯弯，“我本来是想约你出来的，结果顾承与说你和顾涉在拍摄，我就让他带我来看看。”
林漫随有些感激地看了两人一眼，他觉得自己要是再这么待下去，应该会尴尬到原地升天。
偏偏余浅惜哪壶不开提哪壶，盯着他的脸好半天，“咦”了一声：“小随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打了腮红吗？”
林漫随听着他的话，下意识用手贴了贴自己的脸，在皮肤相触的一瞬间，他不出所料感受到了从面部传来的温度。
林漫随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可能是有点热，我今天的衣服比较厚。”
余浅惜看了眼他身上这件铺满羽毛的长款大衣，同意地点了点头：“这么看来确实挺厚的。”
不过他很快又笑起来：“没关系，我和顾承与正好点了冰淇淋，吃点降降温。”
林漫随点了点头，跟着余浅惜一起往拍摄片场的大桌子去了。
顾承与和工作人员一起把买来的东西放上去，顾涉在一旁也跟着帮忙。
林漫随看着一桌子的高档食物，忍不住说道：“我天，你真是破费了。”
他这话刚说完，顾承与本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顾涉抢先一步将目光看过来，反问道：“你喜欢这些？”
“那下次我专门点来给你吃。”
林漫随抽了抽嘴角：“谢谢，不用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顾涉的眼神似乎暗下去了一些。
林漫随不明白顾涉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忍不住想开口，还是等到能有“以后”再承诺这件事吧。
不过顾承与先一步当起了“和事佬”，只是他说话的时候带上了一种意味深长地笑意：“好了好了，你俩怎么老是斗嘴，快先来吃饭。”
他们点的东西很多，摆满了一大桌子，是请了片场的所有工作人员。
林漫随准备坐下的时候，大家几乎都坐满了。
他快速地扫了一眼，发现顾涉旁边还有个空位。
顾涉在他视线看过来的瞬间将椅子拉开了，示意他坐在这里。
但是林漫随下意识将视线撇开，走到余浅惜身边，拉开椅子：“我能坐这吗？”
余浅惜看了眼顾涉，又看了眼林漫随，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啊。”
林漫随下意识地往顾涉的方向看了眼，发现他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似乎有些不爽。
林漫随“掩耳盗铃”般挪开视线，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坐下了。
结果刚坐下来，余浅惜就低下头，悄声问道：“你和顾涉又闹矛盾了？”
“啊......”林漫随胡乱地摇了下头，“没有。”
余浅惜显然不信：“那他刚刚都帮你把椅子拉开了，你为什么不去坐？”
林漫随盯着自己盘子里的菜，装傻：“有吗？我刚刚没注意到。”
余浅惜在林漫随转头的瞬间，给他表演了一个高低眉。
“哎呀我俩真没事，”林漫随有点心虚地强调道，“不用担心我们。”
余浅惜的表情表示，他显然没被这句话说服。
不过一会儿还要继续拍摄，为了不耽误林漫随的吃饭时间，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对了，因为大家还要拍摄，所以没带酒，不过我们带了饮料，”余浅惜说着，往后面看了眼，“在旁边的桌子上，谁帮忙来拿一下好了，感谢！”
有人听完想起身，但是被顾涉抢先了一步。
他一只手拿起果汁，朝这边走过来：“我来帮大家倒吧。”
现场瞬间响起一阵起哄的声音。
“谢谢顾副总！”
“顾副总您人真好！”
顾涉只是笑笑，任由他们起哄去了。
他端着饮料瓶转了一圈，最终停在林漫随的身边：“小少爷，你的杯子呢？”
林漫随指了指刚刚被他倒满白开水的玻璃杯，笑了声：“不好意思啊老板，我今天有点想喝热水。”
顾涉握着饮料瓶的手顿了下，但是他很快就回神，失落的神情一闪而过，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扬了下眉：“行，热水也不错，但是如果你反悔了想喝，可以来找我。”
他说完，拎着瓶子往自己座位的方向走去，只留给林漫随一个背影。
“各位，饮料我就先放在我这里了，大家想要的话可以找我来要。”
一直以为脾气不好的合作对象，没想到私底下竟然是这么随和的一个人，完全颠覆了在场工作人员的认知，他们忍不住又起哄起来。
不过这一次顾涉依旧没有加入，他只是在一片喧闹声中，看向了林漫随。
他在自己的视线中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白开水，然后默默放下了。
说实话，和饮料相比，白开水实在是过于索然无味了。
林漫随开始后悔刚刚因为自己没必要的别扭而拒绝顾涉递过来的果汁。
不回忆还好，越回忆越后悔，于是就越想搞清楚这杯果汁到底是什么味道。
他最终还是没绷住，特别“没出息”地往余浅惜的方向看了眼：“能不能给我尝一口果汁什么味道？”
“当然可以！”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很好说话，将杯子递过去，“随便喝，想喝多少喝多少。”
林漫随刚拿起瓶子就感觉手上一空，取而代之的，是胳膊旁边被放上了一杯玻璃杯，和他面前这杯一模一样，只不过里面盛的不是白开水，而是一杯他心心念念的果汁。
顾涉的声音从他头顶落下来：“想喝的话直接喝这一杯。”
“你不用找别人要。”
林漫随觉得自己的心脏再一次随之颤了下，旁边的声音在这一刻似乎被屏蔽掉，空间里只剩他和顾涉。
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轻声道：“谢谢。”
但是顾涉已经先一步转身走了，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这声道谢。
这一餐实在有些太过丰盛，大家或多或少有些晕碳，所以工作人员们商量了一下后，一致同意再休息半个小时醒醒神，之后开工。
林漫随感觉自己确实也有些头昏脑胀，他推开门，准备去外面吹吹风。
但是在玻璃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有个人跟出来了。
林漫随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一转头，发现顾涉盯着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想逃，但是被拽住了胳膊
“林漫随，你到底怎样才能不躲着我？”顾涉轻声说道。
“我想我们需要聊聊。”
林漫随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他最害怕的事还是要来了。
他咬了咬牙，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看着顾涉，深吸了一口气：“好。”
今天无论顾涉要跟他说什么，他都会认了。
－
今年的天气很奇怪，明明按照节气来算，夏天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气温却并没有因此降下去多少，就算是夜晚，还是会吹过来一阵温热的风。
林漫随跟在顾涉身后，不知道他会将自己带到哪里去，只是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跟在他身后。
最终，顾涉在拍摄场地的背后停下，路灯将昏暗的灯光从他们面前撒下来，林漫随就这么毫无准备地撞进了顾涉阴沉的有些可怕的视线。
林漫随有些不自在地咽了口唾沫：“你......要跟我说什么？”
他感觉顾涉朝他的方向越来越近，他没有办法，只能被逼着往后退。
直到最后，林漫随靠上了冰凉的墙壁。
他被顾涉的影子吞噬。
空气静默了好久，顾涉才缓缓开口：“林漫随，你是我的秘书。”
他抬起手，捏了捏林漫随的下巴，拇指指腹有意无意地摩挲着。
“所以能不能不要老看着别人。”
“我也是会吃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