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楚辞的态度,明语没有生气。楚辞爱怎样就怎样吧,都随他。
本就是他唐突了楚辞。
楚辞想躲开,又有什么错呢?
明语只是更沮丧了。面对楚辞的渐行渐远,他仍旧没有对策。这导致他每日茶饭不思,心事重重,别人跟他说个话他总是不在状态,有次午饭直接给华玄英气得摔筷子走人了。
凌泉见状也是长吁短叹的,他想劝明语别生楚辞的气,但又真心觉得是楚辞的不对。于是他想在楚辞那里找突破口。某天,他背着明语麦冬在厕所门口堵了楚辞,直接摊牌让楚辞跟明语道歉,他是这样说的,他说:“楚辞,我理解你,曾经我也是,只知道一味地接受,但是朋友之间,那样不好,我们也应该学会给予才对,语哥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只要你去主动跟他说句话,就有那道歉的意思了,我保证他乐意接受,那样大家还好好的不好吗?”
楚辞听凌泉的意思,是还不知道明语真正的心思,他自然不能跟凌泉说:你知道明语想要跟我好是哪种好吗,你就来给明语当说客?他只能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和明语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这样,我和他算是谁也不欠谁的了。”
你幼时伤我,我如今伤你。
如此抵消,互不相欠。
楚辞是单方面这样认为的。
可凌泉知道什么呀?什么叫谁也不欠谁的?怎么就谁也不欠谁的了?他脾气上来,质问楚辞:“你说不欠就不欠了?语哥对你有多好别人都看得出来,你能不清楚?什么这样就是最好的?他每天闷闷不乐就是他妈最好的?我只知道现在他的状态是最差的!我跟你说楚辞,他可没对几个人那么好过!你倒是说说你给他做过什么?”
他给明语做过什么?楚辞还真答不上来,他明白重逢以来,对于明语,他一直都是被动者,被动地迎合,被动地接受。但是也因为知道他们之间有颗幼时就埋下的炸弹,他也从不敢真正享受明语一味的给予,而总是小心地警惕着的。所以明语越界的示爱暴露于他后,明语那些一次次的给予,于他也变得特别讽刺。
楚辞薄唇轻起,说出了他出生以来最刻薄的话:“他为我做的,又不是我向他要的。”
凌泉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刚刚他听到的话真真切切出自楚辞之口,无数个与楚辞相处的记忆袭来,他开始怀疑,他以前认识的楚辞根本不是真正的楚辞!
凌泉想:楚辞怎么是如此冷漠之人!亏他还一直当楚辞是朋友!
由于实在难以置信,当凌泉在震惊中回过神的时候,眼前只剩下楚辞渐行渐远的背影,凌泉气急,也用了最恶毒的词大骂楚辞:“无耻!混蛋你!”
远远地,凌泉看到楚辞的背影颤抖了一下,他知道这话肯定刺痛了楚辞,只觉得很解气。
人年少轻狂时,总是为图一时之快,对身边之人恶语相向,却不知伤人之深,人或需疗愈终身。
不过凌泉是幸运的,当他后来彻底明白楚辞所言之意,为他对楚辞恶语相向而后悔莫及时,楚辞并没有记恨他,所以他轻松赢得了谅解。
而有的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他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明语终于在一个晴朗的周末,拨通了苗励的电话。“喂!”苗励看到是明语的来电,显得很不耐烦。
“表哥—”明语刚开口,还没说下去。
苗励就打断他:“停停!你谁呀?”
“别装表哥,你知道我是谁。”
明语一声一声的“表哥”叫得苗励心里发毛,“你他妈有病吧?”
“表哥,我有正事跟你说。”
明语一本正经起来,苗励更怵了,生怕明语说出什么他接受不了的可怕事情,例如:家里的变故。
明语还是一本正经,道:“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苗励脸都黑了:哪边?说清楚哪边?你小子问候死人呢?
“有屁快放!”苗励显然没有好耐心跟明语唠嗑。
“啊,那个,表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
苗励性子有点急:“你他妈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什么事快他妈给老子说!神经病!我他妈干嘛要接你电话!”
“我决定不去美国读书了!”
“……嘟—”
电话那头苗励似乎沉默了几秒,然后突然挂断了电话。
明语放下手机,无奈:苗励肯定以为他没事儿逗他玩儿呢,即使他从来没有这种癖好。也罢,总之,他是知会苗励了。
明语正这么想着,手机却显示来了苗励的电话,明语接听起来,对面传来苗励劈头盖脸的指责:“你他妈算是哪根葱啊?你以为你是野生的?你决定不去就不去了?你的决定就是个屁!我告你,别太高看了你自己!还有,你他妈打电话知会我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我小心眼,怕气死我?明语!你他妈这么想,你才是小心眼呢!”
“对,我小心眼,我就是怕你生气,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怕过,怕会惹你生气。”
“……”
苗励沉默了很久。
他们两兄弟从小就打打斗斗,时间久了,就成了一种习惯。好多人都知道他俩不对付,有些甚至不知道他俩是表兄弟,却没有人在意:他们并不是天生的对手。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也曾背靠背一起格斗,那时候,他们不仅是兄弟,也是队友。
“哥,对不起。”明语打破沉默,说出了这句酝酿良久的抱歉。
“为什么?”过了好一会儿,苗励平静地问道。
“我,有了喜欢的人,我不想离开他。”明语用淡淡的语气说,心里却沉甸甸的。
“就这?”苗励有些不屑。
“嗯。”明语很坚定。
“这好说呀,让她等你几年呗!”苗励在感情里没有吃过痛,很大男子主义地认为,别人等他就是应该的。
“你说得简单,怎么让人等啊,人又不喜欢我。”明语自嘲。
“什么?”这通电话让苗励吃惊的事还真不少,“竟然有人不喜欢你?”苗励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但没有恶意,他说:“真是稀罕啊,天底也会有不喜欢你的人。”
明语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在神坛,怎么会人人都喜欢?”
“谁啊?”苗励突然问。
“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明语说。
苗励也没有追问,只是沉默一刻,对明语说道:“明语,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大可以去试试。虽然不看好你,但我祝你成功!”
说完,没等明语感动,苗励就挂了,显然是怕迟挂一秒就被明语搞起一身鸡皮疙瘩。
明语盯着手机通话记录里苗励的名字,还是释放了抑制不住的情绪:“谢谢你,哥。”
可能是有了苗励给的鼓励,当天明语就带着莫大的勇气去了旌荣院拜访明老爷子。
在旌荣院,明老爷子的房间装饰得古香古色,会客厅摆放了一套中堂家具,明语坐在东边客位的麒麟圈椅里,向坐在中堂主位的明老爷子说出了自己的意愿。
出乎意料地,明老爷子没有大发雷霆,他跟苗励一样,很好奇能改变明语意愿的原因:“理由。”
跟和苗励谈话不同,明语不能告诉爷爷真实原因,就说他最近看军事新闻,觉得国内发展得很快,完全没有必要出国绕圈子耽误时间,他想直接恢复中国籍,上中国军校。
“小儿之见!你想想,你那些前辈叔叔伯伯们,能比你关注的少了?为什么他们没改变主意?”明老爷子觉得明语只是看了新闻,爱国情绪高涨,心血来潮而已。
“爷爷,那是他们不好意思跟您说,毕竟这主意也是他们出的,他们……”
“胡闹!你一天到晚自作聪明就算了,现在还妄言起长辈的不是来了!”
明老爷子显然有些生气了,明语平时跟明老爷子玩玩闹闹的,但此时此景,他也知道利害,抿着嘴唇,不敢反驳,来时苗励给的勇气已失了大半。
祖孙俩就这样干坐着对峙了半天,最后可能是明老爷子累了,也可能是他根本没把明语的“胡闹”当回事,他说:“虽然我也舍不得你出国,一去就是好多年,但是大局为重,你也少看些有的没的吧,应该好好准备出国才是。”
说实话,明语从来不敢实打实顶撞明老爷子,这跟他是被明老爷子管教长大的有很大关系,这也是他根本不怕他爸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爸很少参与对他的教育。
可是现在,他是想为他的爱情争取机会啊!他固执的认为他离开了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我真的不想出国了,爷爷。”明语试图用很冷静、很平和的语气表达自己的决心,他希望明老爷子能感知到,并给予理解,他甚至用了乞求的语气,卑微地说:“您能不能就依了我这次,我以后真的什么都听您的。”
明老爷子愣了一秒,很快就恢复得面无表情,他没接明语的话,什么都没说,而是起身走了,留下明语一个人呆坐在偌大的会客厅里。
显然,明语的首次陈表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