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计划,明语今年暑假就应该前往美国准备入学,而且,因着明华两家的交情以及明语和华玄英儿时的约定,华玄英也会一同前往。
明华两家已经为明语和华玄英出国上学的事情筹划多年,一切都按部就班。
可是现在明语不想去美国了,他知道他这一去定是六七年,甚至更久,如若像从前一样,他没有惦记的人,那便不算什么,然而现在他有了,他惦记楚辞,每天都惦记,何况以年为单位,他怎么能忍受得了?
尽管他对如何修复他和楚辞的关系还没有任何头绪,但他知道他要是就这样离开,便是没有机会了。六七年,完全可以淡忘一个人,也足以深爱上一个人,他要是一去六七年,就相当于把楚辞拱手让给了别人,试想日后归国,眼睁睁看到楚辞已有爱人,叫他怎么能不后悔?
所以,他绝不能去美国!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明语就开始谋划怎么跟他爷爷开这个口。
正月十五,明旗依照惯例准备了团圆宴。是时,包括明语大爷一家,华家一家,明语的两个干爸,还有一些明家别的旁支亲戚,都出席在列。
明语以为他还会像往年一样见到苗励,不料等大家都动筷了也没见着苗励的影儿,一打听,才知道苗励前两天就收假回校了。明语很遗憾,他挺想跟苗励聊聊的,说实话,不去美国,他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苗励。早知如此,小时候他就不会跟苗励抢那个“光荣使命”了,那么,如今苗励已如愿身在彼岸使命加身,他也会在儿时转回国籍,自然也会有更多的时间陪在楚辞身边:他一定会陪楚辞走出儿时阴霾,一定会陪楚辞高考,也一定会和楚辞考在同一所城市上大学,同一所学校也说不定。想到这样的未来,明语就心潮澎湃。
大大的圆桌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格格不入的只有明语和华玄英两个晚辈。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今年小语就要出国了吧?”一个很远房很远房的叔辈突然一问,把明语拉回了现实。
明语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下。
明旗道:“是啊,准备的也都差不多了,等他读完这个学期,就提前去那边适应适应,明年这个时候就准备提交材料申请入学了。”
“好好好,那到时候你陪着吗?”又有人好奇地问明旗。
“啊,我自然也会跟过去安排好一切。”明旗说,“不过我生意繁忙,长待不了,那边自会安排管家和用人,照顾他们两人生活不成问题,再说了他们都是从小就学会独立的孩子,这不算什么。”
“是啊是啊!”众人点头应和。
有不知情地问道:“俩人是?”
“哦,还有鄙子阿玄。”华玄英父亲补充。
众人又是连连称妥。
“那阿玄出国留学,去哪个学校啊?”那人继续打听。
“目标是斯特恩商学院。”华玄英回答。
那人举杯道:“哇,这个可了不起啊!祝成功!”
华玄英回礼:“谢谢!”
“哈哈,必须成功!这可是他自己选的,他呀,非要跟小语在一个城市,说要互相依靠、陪伴,哎,到底是小孩子。”华父语气中三分鼓舞,七分无奈。斯特恩商学院的申请难度称不上美国第一,也是美国第二,他曾劝过自家儿子可以挑个相对容易申请的商学院,不是非在纽约不可,但是华玄英却说:“不在纽约,跟没出国有什么区别?”
华玄英是不想负了跟明语儿时的约。那年他们才满十岁不久,明语刚被郑重授予使命,就特意跑去华家告诉了华玄英,还央求华玄英说:“要不到时候阿玄陪我一起去美国吧,我一个人没意思。”
当时华玄英还想了想,才说:“好。”
既然慎重地答应了,自然不能食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开始,华玄英不在乎楚辞的身份,以及后来,对于明语的一些改变他虽心有讶异,也没有表现出来,归根结底,都是他觉得那只是暂时的,明语有他既定的使命,只要他们一去美国,楚辞就会变成回忆里的一个过客,明语始终会回到既定的轨道,和他一起走下去。
华玄英没料到的是,明语动了真感情。
动了真感情的男人,总是会执迷不悟。
去美国这个话题,让已经反水的明语没脸听下去,就借口去卫生间,出去透透气。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开通讯录划拉,翻出苗励的名字,拨了出去。等了好久,一直没人接。明语悻悻地收起了手机。
明语想先试探下苗励的态度,即使十有八九是被一通臭骂,那他也会受着,毕竟这次理亏的是他。
自十五夜宴之后,清城一中又迎来了春季学期。
开学这天明语起了个大早,对着镜子把自己收拾得精神抖擞的,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楚辞,他就激动得心怦怦跳个不停。
简单吃了早餐,明语就兴奋地跑上了早已等候的专车,这专车是明旗委派专门接送明语上学的,自从上次左丘灵泽的出现惊动了麦冬爸爸以后,明语就不让麦冬再来接他了,他直接给原先接送他的司机打了电话,让以后都按时接送他上学。
这兄弟几个自然明白其中意思,也没有推搡客气,所以从那时起,他们蓝山四子周一上学就是两辆车,麦家的车坐的凌泉麦冬,明家的车坐的明语华玄英。
到校门口下车后,明语期待的校门口偶遇并没有出现,他朝往常楚辞走来的方向瞅了几眼,才缓缓地跟着凌泉他们进了学校。
不料到了教室,楚辞竟早到了。
明语健步如飞走到座位,过了个年,就假装没事儿人似的厚着脸皮跟楚辞打招呼:“早啊,楚辞!”
楚辞头也没抬,淡然道:“早。”
明语心头一喜,虽然楚辞说不和他做朋友了,但起码他只要主动和楚辞说话,楚辞也不是完全不理他嘛。
楚辞呢,想得多,他既觉得不回应明语,不礼貌,又怕明语因总是得不到回应而恼火,惹来别人关注,楚辞自然不想被别人看出来什么。
明语得了楚辞的回应,喜不自胜,乘胜追击,便想多寒暄几句。
他问:“楚辞,新年过得好吗?”
楚辞:“嗯。”
他问:“你爷爷已经回旌荣院了吗?”
楚辞:“嗯。”
他感叹:“你家大年夜真热闹!”
楚辞:“嗯。”
明语倒不甚在乎楚辞的少言薄语,他知道楚辞不太想说话的时候,一向如此。
他又恬着脸问楚辞:“那过年后,你有……想到过我吗?”
楚辞:“没有!”
楚辞回答得斩钉截铁,明语嘴上说了句:“没关系。”心里已经晴转多云。
开学第一节课是新学期的班会,班主任林霞一番豪言壮语试图让同学们收心。然后,最重要的环节竟然是:换座位!
这么猝不及防的吗?
明语把对林霞“独断专行”的不满全写在了脸上。
林霞让大家先到楼道里等待,念着谁的名字谁往教室里走。全班同学都陆续出去了,明语就是坐在座位上不走:他见着楚辞还不到半小时,这就要分开了?他不服!
林霞看了眼明语,只当他在磨蹭,低头整理座位表。
楼道里有的人已经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在窗口偷瞄明语。
其实不少人对突如其来的换座位都不满,但是怯于班主任的淫威,没人敢抗议。有甚者,希望明语能当他们的嘴替,跟林霞杠一下也好,不管结果怎么样,起码能出口窝囊气。
麦冬在这么一帮人里,自然嗅出了这种意味。他可不能让明语当炮灰。
麦冬拽了凌泉,说:“走,跟我去把语哥架出来。”
凌泉诧异:“没事儿吧你?语哥又不傻!”
是啊,按明语平时的性子,这种时候决不会乱来,一是没多大点儿事,二是他不会知灰当灰。但是,麦冬无奈地摇头:怕不是他语哥现在真的已经变成了个被爱情冲昏头的傻子了!
麦冬跟凌泉说:“那你不去我去!”说完就进去了。
他俩都在教室后门站着,进去教室根本不需要借过。
“哎!哎我说!”凌泉都没机会拉着麦冬,只好捂着脸跟了进去,“真他妈丢人!”
明语被架出来并没生麦冬的气。他刚才是一时气急,现在从教室出来了,倒也想回来那股劲儿了,是犯不着跟班主任赌气。
虽然换座位严格意义上讲,并不能算让明语和楚辞“分开”了,毕竟他们还在一个班级里,明语还是只要想看就能看到楚辞,但是,触手可及和只能远观,那肯定不一样啊!
气无处可出的明语突然想起来什么,找到班长,问:“怎么突然换座位?”
班长凑近明语耳朵,用手捂着,生怕别人听到,说:“有人跟班主任提的,我也是奉命办事,列了个座位表而已。”
明语又问:“我们几个都坐哪儿?”
班长平时跟明语交流也挺多的,主要是因为明语时不时会找他帮个小忙做个掩护啥的,所以他并不惧明语,戏谑道:“一会儿你不就知道了?猴急什么?”
班长不知道,这种时候跟明语打迂回,明语能有耐心吗?他说完不到一秒,明语脸就阴沉了下来。
麦冬好言相劝班长:“直说直说!”
班长见明语这仗势,有点慌了:“我,我记不清了呀!”
明语不绕弯子:“我和楚辞还坐一块儿吗?”
“啊!这个……”班长也突然想起了什么,心里更慌了,“不是我不帮你啊,我记得你去年说想坐楚辞后面,但是这次我接到的命令有一条就是:把你和楚辞排远点。你别生气啊,我也想提前知会你一声,但是班主任让保密的,我……我不敢不从呀!”班长越说声音越小。
明语越过人群,看向楚辞。
楚辞也正看着他,一脸漠然。
“是你想要这样,想要远离我。”
“没错,如你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