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买了这么点？”楚妈妈心想就应该自己去超市的。

楚词没有回答，放下购物袋就直奔餐桌，一杯一杯地倒水喝。

“这孩子，怎么了？”楚妈妈嘴上说着，心里也没多想，笑嘻嘻地拿出一盒曲奇饼干递给了小侄女。

“我为什么要落荒而逃？搞得自己很心虚的样子，怕什么呢？我又不是做坏事的人。”楚词懊悔自己的临场反应。

接下来一整个下午，楚词都在想象明语抛猫的样子，“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对一只猫呢？跟华玄英闹矛盾了，拿猫出气？还是扔东西拿错了？那怎么能拿成猫呢？”胡思乱想到脑子快转不动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明语明天会不会来质问我？该怎么说呢，就说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他会不会相信？”

想来想去没想出结果的楚辞再怎么抗拒，明天的太阳还是照常升起。

所以第二天楚词起的特别早，甚至楚妈妈还没做好早饭他就不听劝阻地出门了。即使这样，明语还是在自家门口拦住了楚词的去路。

楚词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逃不了了，干脆上前先开口:“我不会说出去的。”

明语很讶异楚词上来就这样说，猜想八九不离十他是看到猫是被抛出去的了。

“你的零食。”明语伸出手，把昨天楚词落在路上的零食递给他。

“谢谢。”楚词不敢看明语的眼睛。

“不用谢，上次你帮我去拿泥人我都忘记跟你说声谢谢了，对了，那次害你迟到了吗？”

“没，没有。”楚词还是低着头。

“那就好。”明语看到楚词的手像第一次在儿童公园见他时那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握住，放开，再握住，周而复始。

“你害怕我？”明语又问。

“没有！”楚词这次回答的急而坚定。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楚词缓缓地抬起头，眼睛对上明语的，然后听到明语说:“你自己说的话可要记清楚，我讨厌失信的人。”

楚词还愣在原地，明语已经先走，进了华家的门。

华家的二楼，华玄英一直在目睹着这一切，他知道明语今天肯定会一大早起来堵楚词，果然明语早早地就等在了家门口，还拎着那一大袋零食。

楚词的零食是华玄英捡回去的，昨天他在明语下楼后，走到窗前，刚好看到楚词落荒而逃的一幕。之后华玄英目送明语捧着猫离开，才下楼把零食一袋一袋地捡了。

其实华玄英根本不怕楚词去跟别人说什么，现在的他觉得没有什么比失去亲哥哥更令他悲痛欲绝了。明语何必多此一举呢？“他这是想履行他作为‘亲哥哥’的职责保护我？”华玄英在心里暗笑一声，“那就让我看看你要怎么保护我。”

期末考试很快就结束了，成绩榜单张贴出来后，一班的大多数同学都不禁对华玄英增生几分佩服之意，学习状态那么差，成绩还是稳居第二，牛啊！反倒是明语，平日里见他像是已恢复常态，可成绩却下滑了好几个名次。

同学们不知道的是，三个月以来明语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华皓白，有时梦是美好的让他不想醒来，有时他会在半夜惊醒，然后对着自己的泥人小像泪流满面地说“对不起”。白天上学他得强装坚强，不能太悲伤堕落，也不能模仿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跟伙伴们嬉笑玩乐，既要照顾华玄英的感受，也得带他振作起来。天知道十岁的明语承受了多大的悲恸和矛盾！

明语和华玄英都没有去看成绩榜，明语也再没有跟华玄英提过“千年老二”的梗。

没过几天就会放寒假了，考试的紧张气氛已烟消云散，老师们上课也就是讲讲错题，然后就会让学生们自习，或是布置点轻松的作业去做。

就是在上午第二节数学自习课上，纪律委员秦思雨收到从前桌传来的一个小纸条，叠的很整齐，三年级的她比起其他同学略为早熟，心砰砰地跳着，有些害羞地慢慢把纸条打开，秦思雨的同桌也是女生，好奇地凑过头来看纸条的内容，因为关系挺好的，秦思雨也以为是表白信，所以根本不避嫌。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两个女生看完后捂着嘴相顾失言，纸条上的内容是:

秦思雨同学:

我亲眼看到华玄英杀害了一只小猫，把它从楼上扔下，摔死了。我很害怕，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告诉老师。你是纪律委员，我告诉你，你决定吧。

落款:楚词。

第二节课后是课间操，秦思雨和她同桌犹疑了半天，才一起把正要往厕所方向走的楚词拦在了操场上，秦思雨面露难色，说:“你说的那件事也不归纪律委员管，我管的是课堂纪律，你要想告诉老师就自己去吧。”

楚词听懵了，根本不知所云。俩女生走开后，他还是急着先去了厕所。

下一节思品课楚词听不进去了，反复在想秦思雨说的“那件事”是指什么？虽然秦思雨经常过来跟他讨论数学题，但他也从来没有跟秦思雨主动交流过别的什么啊，他扭回身去看秦思雨，秦思雨感应到后低下了头。楚词心想，等下课了还是得找秦思雨问个明白。

可是没等到下课，楚词就收到了后面郭小磊的纸条:“秦思雨说的是真的吗？你真是亲眼看到的？”

楚词在纸条下面回复“看到什么？”然后把纸条还给郭小磊，不一会儿郭小磊又传来一张新纸条，上面五个字:“华玄英杀猫”。

楚词吓了一跳，这五个字立刻在脑袋里循环，“华玄英杀猫，华玄英杀猫，怎么会？不是明语吗？”一想到明语，楚词随即记起明语那天早晨的话:“我讨厌失信的人！”

流言蜚语传播的很快，一个课间操的时间，楚词要揭发华玄英杀猫的这件事不仅一班同学都知道了个遍，就连其他班的同学也开始在课堂上纸条满天飞，大胆的还背着老师碎碎语。毕竟华玄英在年级中是有名的人物，家在蓝山，成绩优秀另说，关键是他哥哥刚被人杀害了的各个版本的流言仍然甚嚣尘上呢！就又出了这样的事。

人闲是非多啊，如果放在考试前，说不定还真没几个人会有时间上心。

楚词忧思过虑地度过了第三节课，下课的铃声刚响没多久，凌泉就出现在了一班门口，呼叫明语。明语还什么都不知道，没人敢跟他说。

楚词如坐针毡地看着凌泉跟明语说了几句话，然后明语脸色突变，猛地扭头望向楚词，楚词被这一眼看得浑身都要发抖了，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明语揪着后领往外拖。楚词胖胖的身体还是有些分量的，明语使着劲儿把他拖出座位后，楚词没站稳，带着明语一起摔在了地上，门口的凌泉和麦冬也不管这是不是自个儿班了，急忙跑进去扶起明语，三人合力揪着楚词直奔三楼厕所。

蓝山小学一个年级一层楼，三年级在三楼，总共五个年级。

华玄英刚从厕所出来，就被这四人又逼退了进去。

“所有人都给我出去！”明语在厕所里怒吼。

厕所里站着的都赶紧麻溜出去了，不能出去的人在厕所隔间里也不敢大声出气。

贴着墙刚站稳，楚词就着急地解释道:“真不是我说的，我答应过你不会说出去的，我没说啊。”

“你没说？你告诉我，除了你还有别人看见吗？”明语把楚词按在墙上逼问。

“我，我不知道……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说，你相信我。”楚词恳求明语。

“语哥，怎么回事？他看到了什么？”麦冬忍不住问了，他不相信纸条上说的是真的，可是语哥这咄咄逼问，傻子也能听出来，楚词确实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那猫没死！就是不小心……”明语看了眼华玄英，“不小心被我玩儿着，玩儿脱了，从二楼窗户掉了下去。”

“啊，语哥你这可真是忒不小心了！”凌泉嘟囔着突然灵光一现，联想到了当时的场景，“你不会是逗猫反被猫抓了，才疼的不小心把猫甩出去的吧？”

“……对，就是这样。”明语顺坡下驴。

“幸好猫没事，早就听说猫从二楼掉下去是摔不死的。”凌泉听妈妈说过猫有九条命，而且猫可是跳高的能手啊。“你这个小土豪真是的，瞎传什么玄哥杀猫啊，你搞清楚状况没有就乱说！”凌泉说着狠狠地用食指戳楚词的脑袋:“还要告老师？哼，让你告老师！”最后一下楚词感觉快要把自己的头戳进墙里去了。

“凌泉！不要动手。”华玄英开口阻止凌泉。

“我玄哥善良，不跟你计较，可你不要以为他是好欺负的！”凌泉仍然忿忿不平。

“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阿玄！”明语放开嗓门，掷地有声，他知道厕所里还有人，包括厕所外面也有耳朵。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我最讨厌言而无信的人，况且，还是你先向我保证的！所以，你怪不得我！”明语说完，对着楚词的肚子就上拳头，楚词虽然脂肪厚，但也撑不住明语拳头的力道，不两下就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可还是不忘为自己辩解着:“真的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明语还欲上脚踢楚词，华玄英把他拽开了，“够了！走吧。”

刚好上课铃响了，在厕所隔间躲着的学生有几个小心翼翼地开门探出了头，“都快滚吧！”凌泉和麦冬站在明语他们外围，示意无关人员麻溜滚蛋。

“不行！”明语又突然吼道，吓的这些人立刻顿住了脚步，“他是第一个，也得是最后一个！这顿打他挨定了！不打堵不住别人的嘴！”明语这是杀鸡儆猴的架势。

“不是说你们，快走！”麦冬解释给无关人员听，然后他们迅速没影了。

“打架要是能解决问题就好了，明语，我哥可从来不用拳头。”华玄英松开了明语，然后转身回教室，他知道只要这样说，明语就不会再动手了。

麦冬见变成这样的场景，不知道该走该留，而凌泉不假思索地挺明语:“语哥，不用你动手，我来！”

“算了，你们也走吧。”明语道。

“可是……”凌泉不甘心，麦冬却不管凌泉想说什么，拖着他就往外走，“这口气不得不出啊，语哥……麦冬你，放开我……”

“……”

“……”

“我不想动你的，可你骗我。骗人就要付出代价。”明语看着地上的楚词，“你真是让我很难原谅你。”

“如果那天我没有先跟你承诺不会说出去，你打算怎么对我？”楚词腹痛缓解了一点，扶墙站起来说。

明语并不直接回答，转身就走，“你现在没有必要知道了。”

明语走后，楚词自言自语:“威逼，利诱，讨好，骚扰，你是不是全都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