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冬天的阳光也很刺眼。
楚词回家的路上肚子已经不疼了,多亏了华玄英阻止了明语,不然他怎么可能只挨两拳?楚词心想华玄英真是跟他哥哥一样温和善良呢,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想要跟华玄英做朋友也是不可能的了,更不用说明语他们了。楚词很难过,很委屈,他想要融入蓝山的大业就此戛然而止。可是他不甘心!
“我是被冤枉的呀!是谁冤枉我?秦思雨?对了,要去找秦思雨问个明白。”楚词计划着下午找机会得跟秦思雨认真谈一谈。
中午吃完饭没在家呆多久楚词就回到了学校,在教室门口等着秦思雨。
秦思雨掌管着班门的钥匙,几乎每次都第一个来,这次她一上三楼就看到了楚词,她有些怯了,直觉楚词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是她总不能躲着一直不过去开门吧,她听说楚词上午被明语打了,楚词会不会也打她?想来想去,秦思雨觉得还是多等几个同学来了一起过去吧,人多了楚词也不好拿她怎么样。
坐在楼梯上等了一会儿,秦思雨竟然等来了明语!秦思雨心想也好,她跟在明语后面,楚词更不敢拿她怎么样了。
“怎么坐在这里?开门了吗?”明语问秦思雨,从她身边走过,并没有停下脚步。
“还没有,这就去开。”秦思雨站起来跟在明语后面。
明语根本不知道上午流言的源头是秦思雨,他走到班门口,等着秦思雨开了门,然后进去,就像楚词根本不存在一样。
“秦思雨,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楚词还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正往教室里走的秦思雨用双手死死拽住前身的衣角,她突然也害怕楚词当着明语的面说她才是罪魁祸首,比起楚词来她更害怕明语,通过上午目睹明语拖楚词去厕所的过程,她知道明语是个狠的。秦思雨想到这点赶紧走出了教室,“你跟我来。”秦思雨道,她想找个能有人的地方,所以她还是选择了楼梯口。
“你没有跟明语说是我传出去的吧?”反正到目前为止,明语还没有找秦思雨的麻烦。
“没有。”楚词老实的回答,然后发问:“听你上午说那事……好像是我跟你说的,可我上午没跟你说过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你给我传的小纸条吗?”秦思雨略带反感,楚词装什么糊涂。
“纸条?纸条上怎么写的?”楚词继续打探。
“你真奇怪,你自己写的来问我?”秦思雨更没耐心了,心想楚词难道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就是想问她这个?她莫名其妙地瞪着楚词。
“不知道你肯不肯相信,那纸条不是我写的,你没有注意到纸条上的字跟我的不一样吗?”楚词相信没有哪个同学会是模仿大师,能把他的字模仿的惟妙惟肖。
“啊,我不记得你的字是什么样子了。”秦思雨确实没太注意过楚词的字体,毕竟她也是三年级才跟楚词同班,而且平时和楚词讨论的也是数学题。
“可以告诉我纸条上写了什么吗?”楚词又问道。
“纸条上说你看到华玄英把一只猫从二楼扔下,摔死了,让我帮忙决定应不应该告诉老师。”这句话秦思雨不知道已经对多少人复述过了。
“你是怎么确定纸条是我传的?”楚词又想到一个疑点。
“落着款呢,你的名字。”秦思雨说,她开始怀疑那纸条难道真的不是楚词传给她的?
“纸条还在吗?我想看看。”楚词明白了,这是货真价实的栽赃!
“我早扔了。”其实秦思雨是在不知给谁看了之后,忘记要回来,就传没了。
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上楼梯,一班的同学经过楚词和秦思雨的时候都不免多看几眼。秦思雨开始努力地回想纸条上的字体,但还是记不太清了。
楚词能问的都问了,也不想有更多的侧目,就转身回教室。
秦思雨见楚词走了,也跟了上去,没想到还没两步,楚词又突然停住了,秦思雨本来心也不在走路上,就一股脑撞到了楚词的背,“你干嘛啊?”秦思雨虽然不比楚词矮,但瘦小多了,地又有点滑,她往后趔趄了一步,差点摔倒。
楚词没有转身,仍然背对着秦思雨,说:“秦思雨同学,可能你不爱听,但是我觉得作为同学,有必要提醒你,如果以后还有人愿意把烦恼分享给你,你最好还是不要辜负他的信任,否则……”本来楚词是想说“否则你肯定会失去这个朋友的”,但又觉得自己跟秦思雨也算不上朋友,人家也不一定会在乎失去不失去什么的,就说:“算了。”然后继续走向教室,他没有看见杵在原地的秦思雨已难堪得脸红到了脖颈根。
楚词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后,看到黑板上赫然多了几行大字:“猫是被我不小心弄下去的,跟阿玄半点关系都没有!况且猫并没有死!活的好好的!谁不相信找我来看,若不来找我就别给老子传播某人散布的谣言!不然好好想想后果!——明语”
还没上课,教室里却静得能彼此听到身旁同学的呼吸声。楚词知道“某人”指的是他,自然全班同学都知道。
华玄英是踏着预备上课的铃声进来的,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第一件事就是扭头责备左后边的明语:“怎么不等我?害我差点迟到!”华玄英每次都等明语去他家叫了他一起上学,这回等到不能再等了他才去明语家,却被告知明语早走了。
“有事办,走的时候去你家给你留纸条了,在餐桌上,没看见?”
“哦”,黑板上七扭八歪爬满的字实在是太明显了,华玄英本来想说的“没看见”在突然看到黑板上的写的东西之后换成了“这就是你要办的事?”
明语耳朵微微泛红,没吭声。
老师马上就要来了,可是明语没发话,没人敢去擅自擦黑板,好像连班长、纪律委员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当然最痛苦的是今天的值日生,擦吧,怕惹上不该惹的麻烦,不擦吧,肯定免不了老师的一顿批评。
华玄英也明白现在的尴尬处境,所以他自己走上讲台去了。他拿起黑板擦的同时,明语大声道:“你们都看清楚了?”
鸦雀无声。
得不到回复的明语很不满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厉声喝道:“说话啊!”
……
“嗯。”
“看到了!”
“看清楚了。”
……
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一起一落,回答渐渐多了起来。
华玄英背对着所有人,左手插兜,右手从容镇定地拿着黑板擦游移,一个邪肆又满意的笑在他的嘴角缓缓绽开。
“黄尧,我上午不是把楚词写的那个纸条给你看了吗?你弄哪儿去了?”秦思雨戳戳前桌的黄尧,她思来想去还是想试着找回那个纸条再看看。
“那个你还要?”黄尧摸摸自己的寸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扔垃圾桶了。”
“就那个?”秦思雨指着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嗯,对不起啊,没经过你同意。”黄尧道歉,可见秦思雨没有再说什么,他就转回身去了。
明语对一班同学的公然威胁事迹,很快又传遍了整个教学三楼,同时黑板上写的话也等于向所有人宣布了:楚词是个别有用心的传谣者,是个对华玄英这个刚失去哥哥的可怜人雪上加霜的坏小胖子,是明语厌恶的、容不下的人!
接下来的这些天,没有同学再来找楚词讨论问题,也没有同学愿意跟他相跟上课间操了,只要他路过的地方都能感觉到有人在指指点点,他甚至听到有人说:“这就是嫉妒华玄英的楚词啊,真是丑人多作怪!”
楚词是第一次听到“丑人多作怪”这个词语,回到家里对着镜子,他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要整天吃零食,吃这么胖,让别人说自己丑人多作怪说得那么合情合理!”
九岁的楚词被孤立了,他又变成了一个人,或者说,一直以来他本就是一个人,那时他第一次体会到被孤独湮没的感觉。
幸好,放寒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