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告诉我，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
拍卖会散场后，陈漾和陈夜风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陈漾双手搭上楼梯扶手，望着最后一个人走出大门，陈夜风站在哥哥旁边，等到外面完全安静下来后，冷冷地开口说话。
“没有，我是想要看到共鸣，但是我以为她只是会……唉，怎么说呢，就是会出现头痛、幻听之类的症状。我连怎么安慰她都想好了……”
“你这不就是在欺负她吗！”陈夜风生气地指责哥哥。后者赶紧辩解：“我哪有！再说了，她的表现也有点太过正常了。”
“傻子，哪里正常了，她当时明显就是处于被操控的状态！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灯盏怎么可能操控灯芯？”
“所以我说她的表现很正常。”陈漾回答。“她完全受灯盏控制，甚至没有能力进行反抗，说明她体内的碎片对灯盏这个仆从有很强的依赖性。可是如果照阿诺的猜想，碎片和心口耀王鳞已经差不多完全中和，那么就不可能有这种依赖性。”
“那么就说明，碎片并没有被中和，仍然保持完好？”
“对呀，那样的话到时候就会好提炼得多。”陈漾点头。
陈夜风沉默不语。陈漾看向妹妹，发现她的眼神低垂着，似乎有点难过。
“怎么了？”他温柔地问。
“我只是觉得那个女孩挺可怜的。她明明可以拥有一个非常幸福的人生。”
“……”
“你不会真的打算让她付那500万吧？”陈夜风抬起头，望向哥哥。
“不会，那本来就该是她的东西。”
“下次别让我主持拍卖会了，我都紧张死了。”
“没问题。”陈漾笑着回答，“不过应该还好吧，你的口齿这么伶俐，声音也这么好听……虽然说我拍卖会上也没认真听……”
兄妹俩说说笑笑，并排走下了楼梯。
秦飞觉得自己大概是死期将至了。这世上还有哪个正常人，会被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一个神秘声音操控着，以五百万的价格拍下一盏破灯盏呢？
整整五百万啊！
此刻秦飞正抱着那盏灯盏，生无可恋地站在风州公园北门。两个小时前，她正是从这里搭上了那个给她带来厄运的公共汽车。秦飞回想起今天一天的经历，气得眼泪直流，抛开萱萱表白白羽不说，就凭今天下午的噩梦和晚上的神秘“幻听”，秦飞完全可以判定自己为神经病了。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得在这周之内支付那五百万！可是秦飞哪来这么多钱？但是如果支付不了，她又该怎么跟陈漾解释呢？承认自己有精神病吗？
她想到如果把这件事告诉阿姨，阿姨大概会把她送去精神病院治疗，然后她就一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想想就可怕。
她摘下手表，找到“昏星”的头像，点开聊天界面：“你好，我不想要这个灯盏了，可以退还给你吗？”
对面一时没有回答。秦飞一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家，家里依旧空无一人。秦飞甚至没有心情开灯，在黑暗中径直走到房间门口。她手上的水壶状灯盏竟然幽幽地发着蓝光。
“好诡异的东西！”她心想。
奇怪的是，她刚这么想着，灯盏发出的光就慢慢黯淡了下去，最终熄灭。
秦飞抱着灯盏走进房间。她打开了灯，把灯盏放在床头仔细观察着。它还挺精致的，放在床头像一个两头尖尖的，船只一般的水壶，壶嘴弯成柔美的弧度，壶身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
拍卖会上他们叫它什么来着？秦飞回忆，夜王灯盏？
“……他们又是怎么称呼您的？”
诡异而苍老的声音回响着，秦飞惊得蹦起。
“闭嘴！”她吼道，这是今天第三次了，她的脑子里出现奇怪的声音。
看来自己的症状确实是非常严重了。
“我没法闭嘴。因为我要先让您明白，您是个头脑正常的人。”
秦飞简直要被逼疯了。她怀疑自己有人格分裂，另外一个人格开始安慰这个人格的自己了。
“先向您介绍我自己，我由湘岛炼金会打造，是您的灯侍。”
“灯侍？”秦飞呆住了。
“我被打造出来，是为了寻找我的主人，夜王灯芯。灯芯如今碎成四片，其中有一片在你身上。”灯侍的声音很平静，“它被你心头的血液所浸润，吸收大量灵力，非常强大，它不仅是我的主人，还是其它三块碎片的主人。”
“什么鬼，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灯芯，这是什么奇幻小说当中的设定吗？”
“你生活在地下，当然不知道。”灯侍苍老的声音忽然严厉了起来，也放弃了使用敬词，“我只能与你一个人进行交流。从今后起，请你接受我的保护。”
“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保护？”秦飞又好气又好笑，“要一盏灯做我的保镖？不是，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一直在我脑子里讲话，我的另外一个人格怎么也不可能是你这种说胡话的老头啊？”
“我说过了，我是炼金会为了河灯社打造的灯盏。河灯社成立的目的就是找全碎片，而社长陈漾之所以找到你，就是因为他知道第一块碎片就在你体内。”
秦飞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她忽然有点理解了，如果真的像灯侍所说，那么这一切就是专门为她而设的一个局。这样的话，反而说得通了。
她站起来：“我拒绝接受你的保护。”
“为什么？”
秦飞怒火中烧：“你和那个什么河灯社联合起来设计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现在巴不得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河灯社的计划我并不关心。我只是一座灯盏，而你是我的主人。我所要做的一切就是为你服务。”
秦飞愣住了，灯盏苍老而疲惫的声音让她的心软下来。她说：“可是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不能让你一直跟着我，在我脑子里讲话。”
“你不是人。”
秦飞的头剧痛起来，她很想反驳，想暴跳如雷，想大声怒骂脑海里回荡的这个声音，可是此刻她却不得不承认，她觉得灯侍说的是真话。
“我当然是人。”她无力地说，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不，你不完全是。”灯侍不动声色，“你是鱼人，准确来说，是半鱼人。”
“半鱼人？”秦飞不敢相信，“我在地下活了17年，从来不知道我有鱼人血统！”
“半鱼人在陆地上有着人的外表，只有在水下才会显出鱼人的外貌特征，而你却不仅有着人类的外表，人类的内心，还抛弃了鱼人的所有特征，包括灵力和水下呼吸的能力。然而这些全都是因为你体内被植入了一块夜王灯芯碎片。”
“谁把它植入我身体里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一座人为打造的灯盏，并不了解很多事情。我甚至是在看到你之后才有了生命。因为我的主人寄宿在你这个活体内，所以我才能拥有人的意识和你对话。”
“但是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有着吞星族鱼人的血统，心口覆盖耀王鳞片，耀王鳞片和大块的夜王灯芯碎片在你体内共存，让你的鱼人血脉受到了压制，从此以后都保有普通人类的特征。”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好奇自己的鱼人态是什么样子了。”秦飞闷闷不乐地看向窗外，语气中带有一丝自嘲。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这小小的下东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虽然并不是事事圆满，可点点滴滴的回忆里，都装满了幸福和快乐。她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会突然出现一个人，用她意想不到的方式告诉她，她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全都是本不该属于她的。
秦飞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哽咽了。她清了清喉咙，问灯侍：“你还知道些什么？可以讲给我听吗？我就是——真的还蛮喜欢听故事的。”
“……你情绪不太稳定，我以后再跟你说吧。”灯侍回答，“就是有一个问题，答案供你选择。”
“什么问题？”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秦飞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你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地下，过你想过的生活，那么我就会安静地做一座普通的灯盏；另外一种选择——你将告别地下城和你的亲人，前往湘岛。而且你作为夜王灯盏和整个夜王灯芯的主人，将有能力找到剩下的三块碎片。”
“离开——地下？”秦飞微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灯侍。
“若你选择第二种，你就要面对湘岛的一切危险。可是你无力自保。因此，我将和你定下契约，从此我作为你的仆从，将时刻保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