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了。
谈小满偷了一次归家的时间,在那个四月半的时间,她父亲打法她回去把薯好好种了。
“都抽不开身,你去把地点了。”
倒也不是她父亲苛责她,是她说过好几次有点熬不过后厨了,算来算去,也是该种薯的时间了。便清了三天出去,让谈小满把小半坡的山种了。
谈小满回到家和拉着她妈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点完了,她妈都心疼坏了,“傻妞,怎么跟个汉子一样硬使力气。”
谈小满只是说要回酒楼。
谈小满从有母亲的家里,有父亲的酒楼,有她那夫子的学堂,从她的世界,偷了整整一天出来,送给了自己。
去那个百里之外的地方。
太远了。
谈小满走了半天,问了一个面善的老丈一打听才说,“妮子,俺们王家桥呢,您说的什么山不道呢,你家哪,你家大人呢。”
她这才有些恍若隔世的明白,她在追求的是仙人啊。
仙人啊,是所谓的仙人。
在镇上一个乡绅老爷就可以让她家那个酒楼老板线上殷勤的笑脸。而那个奠礼上,能在尾端赔笑脸的那的乡绅老爷,听说都能有好些军队,只要动动心思,就可以出兵把她家在的那个镇用刀寸寸都犁干净。
“爷,我家就在后头下家湾,咱是来找王家桥找我王三叔的。”
那老丈瞥了她一眼,道:
“回吧,妮子,下家湾离这里有十几里路呢,要走好几个时辰。”
谈小满彻底明白过来,知道她的脚程再怎么也到不了白山了,向着老丈谢了好几声才走。
直到谈小满走了十几米,想着回头看看自己最远走了多少,直接那眯着眼睛还在看的老丈抿了一口酒,含了些模糊道:
“妮子,这儿叫王家桥是因为当年村里以前出过一个女婿,出了大钱修了这座气派的拱桥。我们这,姓赵。”
谈小满慌了一下,连忙解释道:
“也是,我就说怎么和三叔说的地头不像。”
那老丈只是摆摆手,不在意的道:
“不像就赶紧回去吧,待会天黑了,就不好走回去了。”
谈小满跑了起来,往她父亲在的那个镇里跑了起来。
她是在酒楼的仓库小房里过夜的,平时跑脚多,一来二去的,都摸清了仓库丑时左右便不怎么来人了,值守的叔往往也是意思意思就好。
毕竟,卯时的时候就又要开始进菜清点了,漏看不了什么。
谈小满休息完后就往她家里走,酒楼离镇上走快些,只需要个把多的时辰。她要去给她母亲说,“娘,父亲让我带回来的有几样东西,要亲自给文正做,你别糟蹋了。”
她还去买了两个肉烧饼,她父亲回家的时候喜欢往回带,至于为什么不在酒楼后厨做?酒楼里不做这种下档次的东西。
偏偏文正喜欢,她父亲总是买回去三个。
一个烧饼五个铜板,那些让谈小满跑腿买酒的叔可能也就三五天会赏给谈小满三五个铜板。
到了家,给了烧饼后她还要说,“娘,我想起来你后头有好些薯点密了,那样不得行,我给你挑了重来。”
谈小满是在家里待了三天的。
谈小满也是真的偷了一天出来给自己的。
谈小满同样在要求的第三天的晚上,回到了酒楼。
谈小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所谓的叛逆,是不是逃跑。
好痛快啊!
按着自己心矿狂烈的奔跑,这个是不是所谓盛大的出逃!
当然这个代价是昏昏沉沉了整整半个月,干啥啥都被骂。
“小娃干不了就回去睡觉。”
“老大你去给你家娃搭把手吧。”
……
这是放肆的代价,谈小满觉得这个代价也太少了。
她愿意付出更多,更多的代价。
-
谈小满想让她爹搬家。
她想了好多好多好多。什么那边有仙人,会很安全;那边很出名,会有很多高级酒楼;那边未来会越来越好,钱会更好赚的。只是最后说出来的是:
“爹,我听说好多有名的夫子都在那边开学堂了。”
她爹敲了敲案板的刀,恨恨的说道:
“我不知道白山会好吗?我不比你知道吗?北边的那些流民现在都能对我们趾高气昂了,我不懂吗?
你以为我是见不着好吗?”
谈小满刀和如刀的凌厉吓到了,右脚不自禁的退了一步。面对她爹的发问,她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明明在开口前悄悄问了好多叔叔婶婶,问白山是不是。
假的,骗人的,吃人的地方,充满欺压,到处都是老爷。
不是。
白山真的有仙人,仙人无情,仙人什么人都看不上。
“哎呀,我们这些平头小百姓,仙人哪里会来欺负你呢。”
仙人并不在乎所谓百姓。
“不过听说白山那里,有个什么大祖师死了,不许有排场呢,那些敢欺压的乡绅,都被仙人教训了。”
仙人也不在意所谓乡绅。
她在一片空白的情况,又听到她爹说:
“真要搬过去不是不行,安家多少钱呢,到时候又找谁做主家,文正的老师又找谁,你去给文正找吗。”
谈小满正要说话,她爹就又插了一嘴:
“不要再来给我说了,你什么时候挣钱了,什么时候再给我说。
你现在连一两银子都挣不到。”
-
“我行。”
“爹,我行了。”
谈小满固执的和她爹这样说,“我打听到了,我这样的帮厨月钱能有一两的银子,如果后厨让我做菜的话,凭我的技术月钱也能有二三两的,”
她爹气笑了,话里满是讥讽:
“一两银子有屁用啊,那你现在别帮厨了,去,去看谁要你上灶。”
谈小满真的往外走了。
她爹被谈小满的动作激到了,也生了些怒气,嘴中吐出一句狠话道:
“你走,只要你有本事挣到十两银子回来,我就听你的。”
谈小满停了一下,回头冷冷静静的说道:
“真的?这可是是你自己说的。”
她爹愣了一下,被这小人有一出是一出的样子吓到了,又看谈小满这么冷静,生了些打算:
“这样,一个月,不,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我可以给你白吃白喝,你只要不出角溪镇把银子挣回来了,我就考虑考虑你说的话。”
谈小满回头长鞠一躬,恭敬的说道:
“好。”
“不需要。”
谈小满离家出走了。
-
谈小满是负气跑出来的,但谈小满不是突然才想跑出去的。
在四月多的时间里,她跑过一天,一路上算过好多次一百里要多少钱。饭钱,住店钱。
还有那些她爹说的好多好多莫名其妙的,兀自生出来的好多钱。
她想要挣钱,她想过法子挣钱。
其实她偷偷去问过其他酒楼什么年纪能上灶,那个和她爹在的酒楼不对付酒楼,也就只是掌柜不怎么对付。底下人偶尔还会在同一个菜农碰到,倒是能说上几句话,那个买菜小管事吐了一口气说道:
“干啥子来后厨哦,钱又没多少,也就灶上的师傅月钱多点。”
小管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谈小满篓子的菜,又说道:
“我们这种没技术的,和你们女娃娃没区别,哪怕过了十三四都上不了灶。
好歹一个月多少能有一贯来钱,还能吃吃酒楼的剩饭,也还好吧。”
谈小满听懂了,不让女的上灶。
是。
难怪她一个厨娘都没听过。
所以她想到是赚钱的法子是找食材。
她家的酒楼,和和他们对着干的酒楼,都是每天采买最新的食材做菜,所以谈小满觉得是肯定不愁出路的。
十岁的谈小满没有考虑到一个事情。
她抓不住所谓的食材。
角溪镇之所以叫角溪镇,正是作为裙玉山的一角,样子带了些弯钩,像是裙袍的衣角,而正好有小河顺着边缘流下。
自然是有山的。
但是山外围这些野鸡野兔,又少又逮不到,而那更上面的山。谈小满凝视了很久,还是没有再往里进发。
匆匆忙忙的,倒是找到了一些酒楼里常用的“趴地菜”——“圆小叶蕨”,和零零散散一些蘑菇。
找得天都黑了,才勉强找到了这样的东西。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谈小满撑着饥饿,用河水洗了洗蘑菇和蕨菜,啃了一口。
……
谈小满没有啃第二口。
正是八月时节,正正是炎夏的时间,拜冰雪道祖师所赐,酷暑时分的夜晚竟然也些许的凉爽之意。
谈小满在找了个角落偎着树饿着睡了半宿。
至于为什么不是睡了一宿?
谈小满饿醒了。
她看了看天象,已不再是浓黑如墨,已经有微微的明光了。暗暗估计着卯时左右,千万不能太早或太晚。
她,要去偷一个火石。
把燧石偷回来,生火吃熟的,吃采到的蘑菇、蕨菜。
火石多少钱呢?用来搓打火石的小铁匕又是多少钱呢?
不,不是的,谈小满对自己说,这是借,借来的。
本来是可以买的,虽然不知道价格,哪怕一看这个小铁匕和火石能值上十来个个铜板,她也是会给的。
可是,可是一旦给了铜板的话,就是不再是自己的一个人的努力了。
她是借,借来的,到时会还给酒楼。
谈小满过去,正好仓库没人巡夜,只剩个叔打着盹看着库房门口。
她借来了打火石,也借来了小刚匕,回到上山那颗树旁,随便拂过来些许碎叶就想生火,只是划拉了好几下,火星都没燃上去。
空荡荡的林子,只有刚刚扫过碎叶和现在划拉火石的声音,太过突然,以至于寂静穿透一切,生猛的寂静把谈小满的心激了一下,让她回望了一圈林子。
好黑。
黑到仿佛一亮起火,就会是全部的光,到时候整个林子,到会向着这里覆过来。
谈小满放下了火石,维持住了林子的寂静,止住了生火,靠着树木,有一搭没一搭的数着林子里的动静,“鸟”“虫子”“风”,她把声音数清了,硬生生熬到了天彻底明亮。
天亮了,谈小满把蕨菜混着蘑菇烤来吃了,竟然也算得上好吃。
最起码谈小满吃得很快。
只是,哪怕过了一天一夜,谈小满的接下来的任务也不是休息,而是“打猎”。
她在后厨择过了好多菜,也是见多了,在家也是要干农活的,野菜也是认得好多。虽然山上能卖出去的就“小叶圆蕨”和些许蘑菇,但是还有好多野菜是能直接吃的。
可能还有其他的东西也能卖出去,但小满得先找吃的。正好,山林上不缺所谓卖不出去的野菜,叶厚肥圆的“敦菜”,上青下红的“血衣菜”……这些菜除了量不大,再一个就是卖相不好,酒楼都不收的。
能吃。
她想着自己会在这山上生活两个月,用小钢匕刨了一上午的谈小满又找了个临水的丛子,找了些叶子好好铺上。
这个地方她是找了好久的,小溪就在二十来米的地方,周围还有些矮树挡风,坡势也不太陡,好入山。
最关键的是,这里下山很快,真要是有什么猛兽,出了山就是大路了,大路总有人走的。
不至于死了之后能没人看到。
-
谈小满要外衣包了好多蘑菇,蕨菜难得洗,山外围的蘑菇是要小一些,但总的来说还是还是不小的。
野外的蘑菇菌子是长不大的。
可是野外的蘑菇菌子,都不会长得很小。
大伙都是吃山里的东西,不会做出把地皮刮干净的这种蠢事来。
谈小满洗完,沥干水分理完之后估摸了一下,估摸能有个六斤的样子。收菜的一般都是大早上,亦或是大晚上。
现在正是傍晚时间,不过卖不出去也没什么事,看看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