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身入北境残叶焕更替，大厦斜倾徐门警凡心。（十一）

六月的天气很热，旁晚或者清晨尚且凉快时，夫侍们就会搭凉棚在院子里坐一坐，没有唐王的时候，似乎他们也没什么好争的，倒是有些相伴过日子的感觉。

上次滴骨验亲，唐王府剩了好些白矾。岑时毫拿来给江霁染指甲，只是他怀孕了不敢碰白矾，便是檀倌儿和春侍人一人给他染一只手。

声声慢的院儿里有凉棚，夫侍们有时候来看祠夫人的胎像时，就来这凉棚底下坐一坐打发时光。

春侍人和檀倌儿怕把花的汁液染到江霁的皮肉上，便说要给他一层一层反反复复地染。江霁一开始还欢欣鼓舞地，后来却耐不住性子，坐不住起来。

岑时毫一边抚摸着自己六个多月的肚子，一边笑道，“这还只是染指甲，若是染头发，你更待不住了。”

江霁闹心得左右晃，“这凤仙花还能染头发？”

辜青林点点头，“是呀，有的男子长了白发，觉得不好看，就用凤仙花的汁液染一染，虽然染出来的是偏棕色和金色的头发，也勉强抵得过了。不过黑色的头发染完了也是黑色的。也有用炭粉涂在白发上的，只是没有染过的好。若是白发被妻主看见了，就会被嫌弃。”

“哎哟，好麻烦。这得染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春侍人把指甲小心包着，“染一层得一个多时辰呢。总得染上两三层才好。若是粗粗的染，你整个手都发红了，颜色也不均匀。”

江霁听完了就开始趴在石桌上睡。

檀倌儿缠好了一边，又小心翼翼地把白矾收好，“怎么，你待会有什么着急的事儿吗？左右无事，缠着这个也是打发时光。你若有更好玩的去处，咱们也能陪你，如何？”

雁羲和柳倌从正殿里出来，悄悄地把门合上。

时毫往里面望了望，“这是怎么了？祠夫人不出来了吗？还说要同我下棋呢？”

雁羲：“才说起身换一身衣裳，一动身就开始犯困了，现在又睡下了。”

柳倌：“祠夫人也四个多月了，岑夫人四个多月的时候也没见这样虚弱。祠夫人整天不是半卧着就是躺着，前儿御医说叫他多晒晒太阳，昨天晚上筹谋好了，今儿又躺下了。若是待会儿中午日头起来了，他更不愿意出来了。”

时毫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上次也这样虚弱，浑身都冷。也许每一次怀胎都不一样吧。郭御医说，跟怀孕当时身子调养得如何有关，和孩子本身也有关。”

柳倌想起来上次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这话。却在此刻听见一阵禀报的声音，“傅公子到。”

傅衿一直在王府里不怎么守规矩，他这阵子有时候偷偷回皇陵看看，却不再住在竹屋，只因为他怕皇上悄悄遣人杀害他。在王府里面时，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前院儿是南蓉管着，南蓉知道唐主子有多宠爱这个男人，所以不敢对他如何。

夫侍们看着这个唯一不用守规矩外室，便不怎么喜欢。

“见过岑夫人了。”傅衿如今虽然没正式给名分赐居，却要府里按照庶夫人的位份给他发月例银子、裁制衣裳，可他还是那样作古的穿着，好像个魏晋公子从桃花源里跑出来一样。

所以，他除了两位侧夫人、太后，谁都不放在眼里。

岑夫人坐在那里，抚摸着鼓鼓的孕肚对着他点点头，“傅公子可是稀客。是从太后那儿来？”

他在讽刺傅衿是客。

傅衿轻轻一笑，“从皇陵回来。还没来得及见过太后呢。我可是想着诸位，才会一回来就来这里。”

这句话闹得人听不明白。

傅衿敲了敲四周，“怎么祠夫人不在么？那他可是要错过好消息了。”

江霁听得着急，“什么好消息？！”一着急挥舞起来满手缠着叶子的指甲。

傅衿用扇子轻轻挡着嘴笑，一边笑一边找个石凳坐下，慢悠悠地看着诸位。

“怎么人人都有茶呢？莫不是祠夫人这里没拿我放在眼里？”

好生折磨了一阵子这些人，傅衿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今早，宫里遣人来打扫皇陵了。不过几日，唐王殿下就凯旋回京，要告谒祖陵。如何？这消息可好？”

众人听见这消息，立刻都欢喜起来，又问起日程一干事情。

“不过三五日。殿下是率领自己亲信部队回来，十万大军其她的都被分出去驻扎各处了。也许，这便更快些。不然，宫里为何着急打扫皇陵呢？”

时毫：“凯旋了？那要赶紧把好消息去禀告太后才是。”

傅衿将茶水慢慢饮下，“我这是偷听到的，怎么能轻易同太后讲？宫里得了消息自然有宫人来禀告太后，我不过是看你们和我一样惦记着殿下，同心相比，才来说给你们听的。若是出卖侍身，可是辜负了咱们一同侍奉殿下的情义了？”

他那媚眼一个个看过去这些人。

夫侍们便连忙说，“不说不说。”

傅衿轻轻哼了一声，平日厌烦自己，现在倒是能承认和他有一同侍奉妻主的兄弟情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