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孽情旧梦缘断瑜瑾门,三改竹书重启权柄心。
(十三)
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拿着打量女婿侍的眼光掂量来掂量去,邵寒身心不适。他心里也有埋怨,为何唐王不替自己说两句话。
太后又和几位老夫人聊了聊与西狭国的和亲事宜,才在俞巍公公的提醒下,叫邵寒起身。
不论是邵寒还是傅衿,都忍不住在坐下后盯着岑时毫的肚子看。这人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若没有旁的意外,五个月后就要生下唐王的第一个孩子了。不论是女是男,总会得到第一份儿的宠爱。哪怕是个儿子,将来定能匹配贵女,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上门求娶。
他可真幸福。
邵寒原本很不屑男人生孩子这样的事情,可当他看见,那个岑夫人因为怀了孩子,便处处受优待,他坐下是唐王亲自扶着坐下的。太后称赞他,照拂他的身体。他桌席上的茶点独一份儿的精致,椅子上有鹅羽软垫,垫子都是宋锦。
唐王对他有别样柔情的眼神,会摸摸他的小手看他的手凉不凉,又问候他的饮食,一天喝了几次的安胎药。他被夫人公子们恭贺着晋了侧夫人。因为怀着孕,一下子压在了另一个侧夫人韩氏的头上。岑氏能坐在唐王身边儿看戏,照拂他的小厮乌泱泱压了一大群人。
邵寒想到这里,不禁用手抚摸上自己的腹部。
如果能留下那个孩子该多好···如果能留下,现在他都快生了,一定能因为孩子嫁进门,太后也不会那样给自己脸子看。
魅香公公和容氏说的是真的,小男子一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给妻主生孩子。
原本太后说,时毫的身子笨重了,若是不适可以随时回房里歇着。可时毫也想看戏,后院的夫侍们终日寂寂,能在府里看戏是求之不得的。而且他这次有孕一直身子很妥帖,没什么别样的不适。
太后虽然心里觉得,若是如此,可能是个男胎,嘴上却说,是时毫将身子调养得好。男子若是身子孱弱,那生下来的女儿也会孱弱。
“哀家听闻御医说,在传宗接代上,孩子的性情和才华遗传自母亲,身量强弱则遗传自父亲。女人性情稳定,能从不同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如是才能拥有权谋。男子情绪化严重,容易头脑一热地做事,且武断会被蒙蔽双眼,不能在多种利益之间权衡。女人的雨露一直形状均衡,可男子若身子不好,则怀的孩子多半流胎。所以要女人在外征伐,男人在家里养好身子繁育,照料家事。这事情上,你们多学学岑夫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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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开了场,演到了上吊那一幕。一个少年的人影子,就在那柱子上晃呀晃。那些老夫人们都鼓着掌,赞叹台上的哥儿身段好,活儿好。太后也跟着说赏。
唐王却看得心里搅着难受,不怪说戏子是下九流。为了存活下来,为了讨东家的赏,如何伤害身体,舍了脸面的事情都要做。
她看了青林一眼,青林却低着头,没看台上的“好戏”。青林偶然抬头,发觉唐主儿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心里发怵。
这好像是让妻主发现了自己肮脏的过去一样。
有的戏为了吸引人,故意在台上解衣裳。还有的直接搬一张床上戏台子,只是架子床是四周为了帘幕的,看不见内里。两个戏子就在里面故意摇晃着架子床,末了仍一碗蛋清儿出来。那些恶俗的看客就在台下叫好。
一个戏子若能被买出去,给人做小,就是最好的出路了。
所以他的母亲上门来对他大骂,过上了好日子。
看见后父杀继子那段,时毫被吓得手抖,唐王把他的手攥住,贴着他的耳朵对他说,莫怕,你的继父可没你阅历多呢。
“怀孩子你都怀在了嫡父前头,可怜咱们得孩子天生就得管比自己小的女孩叫姑母。”
时毫被她说的噗嗤一下笑出来,柔柔说了一声,“你真坏。”
席的那边,邵寒和傅衿的目光像刀片儿一样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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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到宋状师和贤王出场那段,戏班子改了词,加了不少溢美之词。不停地赞颂着宋状师和九贤王。
太后、韩容素和一干夫侍们看得高兴极了,一个劲儿地叫好。有这样吹捧自家妻主的,夫侍们自然高兴,好似在往他们脸上贴金。
唐王一下子想到,傅衿所说的,很多人想当她的第十八房小侍的话。她攥着时毫的手,心里掂量起来,去想象一个南丘国的男子的心境,去娶一个贤良淑德的贤妇,还是嫁到宁国的九千岁府上,和一堆男人共侍一妻。她陷在这种换位思考与筹谋里,失了神,也没好好看戏。
太后叫着俞巍公公,拿了好些珍珠链子,上台去往那些戏子的脖子上戴。
到了最后的结局,吊木鸟那段,演继父那个戏子,在裤子里用绳索把自己绑住,另一段拴在木架子上,绳索表面再用木鸟掩盖住。乍然看起来真像有木头做的鸟形刑具,叼住他的小雀雀一样。
他被绳索悬在半空之中,那一瞬间台下叫好声不断。
那些男人看了他,像在看惩罚一个他们心中的共同的仇人一样。
在守着贞洁的男子眼里,这样偷腥的男子,哪怕是戏里演的,他们也会当真。心里仇恨着大家都守贞,凭什么你偷情,去受用旁的女人。把这样的男人视作公敌一样。群情激奋,一时叫座声四起。
邵寒尚且不懂,这些男人为什么在此处都叫好,他被这样的人声淹没,他看着台上的人被吊起来的样子,心里只觉得□□一痛,他还没有完全带入这里的夫侍心情。还不知道他们在叫好什么。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这场景看起来雀雀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