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掌柜瞧着满脸疑惑的亚斯走进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京都的贵女们自视甚高，从不与我们这些下等人同行一地，她们嫌我们污秽。”

亚斯眉头紧锁：“那楼上不也有小厮吗？她们为何不觉得污秽？”

掌柜摇了摇头，叹息道：“楼上那些都是伺候她们的人，与楼下这些百姓不同。她们对无法掌控的百姓心生嫌弃，觉得‘脏’，而对能掌控的资产，则视为贵人的所有物，自然不觉得脏了。”

亚斯不为周围频频投来的异样眼光所动，只是侧耳倾听着楼上的动静。掌柜见状，也不好再过多套近乎，只是在离开时提醒道：“侍卫小哥，若是担心，便摘下头围和脸围吧。这样展现面容后，便能上二三楼了。咱们都是王爷手下的人，该守的规矩咱得守，能给小哥的方便，咱肯定得给。”

亚斯微微点头，道谢后继续侧耳聆听。

三楼之上，刘婕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慌乱不已。她拿起手中的铃铛，却并未听到任何声音。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爬到一旁的桌子上，将铃铛放入茶杯中，又往里倒了热水。她端着杯子，爬到楼梯口，看着倒在地上的阿初。阿初额头上的冰针已经融化，只留下一个红点。她伸手测了测阿初的鼻息，发现还活着。本想伸手掐住阿初的脖子，但一想到二楼的贵人们之前都看见过她，只好端着杯子，整理好裙摆，扶着楼梯走了下去。

刚走到二楼平层，就看到亚斯已经摘掉面罩和头巾，急匆匆地冲了上来。一楼掌柜见状，忙去问管楼梯的小厮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厮说刚刚亚斯就突然捂住了耳朵，想要上楼。小厮拦了一下，亚斯便摘掉头巾面罩，继续往上冲。掌柜觉得事情不简单，也赶忙追了上来。

此时，二楼的贵人们都开始讨论起亚斯的外貌。他那泛着银白色的浅金发色，成了贵人们热议的话题。甚至有贵人拉着小厮问刚刚过去的人是谁，想要讨要回去。而刘婕则握着杯子，在众人的谈笑中，悄悄走下一楼，找到自己的侍卫与宫女，匆匆离开了一品阁。

亚斯冲到三楼，看到楼梯边晕倒的阿初，摸了摸她的颈部，确认还活着后，便开始推开三楼的每个包间，寻找邓恺舟。掌柜也慌张地查看阿初的情况，吩咐小厮立马去通知王府派人过来。

亚斯找了一圈未见邓恺舟的身影，再次跑到掌柜面前，拉住他的衣领：“封了一品阁！快派人封楼！”

掌柜哆哆嗦嗦地转头吩咐小厮：“快派人到门口，一个一个检查登记人员！”亚斯一把拽起掌柜的领子，吼道：“我要你封楼！封楼！”

掌柜拍了拍亚斯的手，无奈地说道：“这二楼全是达官贵人！怎么可能说封就封！”

“王君要是出事了，整个二楼的贵人都活不了！王爷会让所有人陪葬！”亚斯说完，推开掌柜，俯身抱起阿初就往楼下跑去。他抢了一匹马，奔回了王府。

王府的人也迅速围住了一品阁。刚从议事厅走出来的蒋邵叡接到消息后，也快速往宫外赶去。蒋毅华看着蒋邵叡慌张的背影，笑了笑，看向帘子后面站着的王果：“看来小古得手了，但还是咱们这样的老家伙办事利索啊。这邵叡都收到消息了，小古还没回来。”

王果从帘子后缓缓走出，拿着扇子给老皇帝扇着风：“陛下，咱别着急。绑人可不是什么快活事。”

老皇帝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东宫的方向：“东宫那边注意点，别到时候让咱自己遭罪。”

蒋邵叡刚出皇宫，便纵身跃上马背，疾驰至一品阁。此时，一品阁二楼已是一片喧嚣。亚斯领着掌柜，严守楼梯口，不让众人离去。蒋邵叡缓步上前，亚斯侧身相让，肖常侍亦尾随而至。众贵女噤声，唯一年长女子上前施礼：“王爷万福金安，老身斗胆，望王爷海涵。众多贵女聚集于此，一品阁擅自封楼，贵女们无法离去，询问掌柜亦无果，实属不妥。”

蒋邵叡颔首：“夫人所言极是，但本王确有失物需寻。”

那妇人望向二楼女子，犹疑片刻，终是开口：“二楼多为未出阁的千金，王爷若要搜查……王君今日不是在三楼议事？何不请王君前来？”

蒋邵叡轻笑：“诸位贵女勿怪，王君亦是男子。本王此番携府中女官前来，望各位贵女能给本王个薄面，配合女官搜查一番，便可安然回府。”

一妇人皱眉抗议：“岂能将我等视为窃贼？”言罢，被身旁小姑娘拉住衣袖。蒋邵叡含笑望去，对身旁侍卫轻声道：“这位妇人急躁，便先从她开始吧，带下去。”侍卫闻言，上前将妇人带走。蒋邵叡环视二楼众人：“是否还有人着急？”

空气仿佛凝固，蒋邵叡转身迈向三楼。亚斯紧随其后：“王爷，铃铛在三楼数次急摇，随后骤停，伴有刺耳之声。我冲上楼时，只见阿初姐倒在地上。”

蒋邵叡缓步至一包房门前，拾起一片被刮落的衣角，紧握手中。环视四周后，背靠门框：“速查楼下贵女，也别为难他们了，与她们无关。人已逃离，让掌柜查看今日东君来后离去之人。亚斯，你绕城寻铃铛声；暗卫中白贵族人，由靖夏自京都外调入随你差遣；让左风回府待命。我们走。”

至一品阁大门，蒋邵叡转身，转头看向掌柜：“刘掌柜，本王是否过于仁慈？伊莫虽死，本王稀才，本王留你至今，把名单整理出来后，你领人赴王府地牢受审领罚。”

刘掌柜双腿发软，跪倒在地：“谢王爷开恩，奴才愿领罚。”

蒋邵叡翻身上马，驰骋于街巷之间。将至王府，却突然从马上跌落。守在王府门口的左风疾步上前搀扶，蒋邵叡起身摆手：“无碍。”

左风低声禀报：“阿初醒了！”

房内，阿初扶床而泣。蒋邵叡步入，蒋邵叡刚走进去阿初就在床上跪了下来：“王爷，王爷，公子怎么样！”

亚斯搬椅至床边，蒋邵叡坐下，目光黯淡，凝视阿初：“阿初，讲讲你晕倒前之事。”

阿初复述完毕，蒋邵叡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带苏灼烯来。”

苏灼烯被陌生侍卫带入，跪地仰望蒋邵叡。蒋邵叡依旧闭目，左风立于其后，望着苏灼烯，终是忍不住开口：“王爷。”

“算，算方位。”蒋邵叡简短指令。

苏灼烯颤抖着手，拾起被侍卫丢在地上的铜钱与龟壳：“王爷，自西匣之事后，我算邓恺舟之卦皆为空，无用。”

“空，便一直算，终有数。”

苏灼烯跪地占卜，卦卦皆空。至最后，已满头大汗。阿初下床，跪于苏灼烯旁：“王爷，苏先生身怀有孕，再如此算下去，公子归来亦会伤心。”

左风马上也跪了下来：“求王爷开恩。”

蒋邵叡撑起身看着地上跪着的三人：“你们今日去一品阁，就为看孩童之物？”

阿初答道：“是的，王爷。”

“可是，他现在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