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说什么呢。”

“姑母总是报喜不报忧，姑母与幼宁来此地三年了，信中却也只字未提。”陆清竹正色道。

陆浅沉默不语。

“表哥不要见怪，未告知你与外祖父是我们的不是，但外祖父年事已高，又远离京都多年，实在不好叫他老人家着急，而表哥心有大志又要准备科考，怎可白白耽误了表哥做学问。”

元微自小便知表哥的才能定不会居于小小兖州，表哥胸怀天下又志力于改善民生，她们怎忍心为区区后宅之事束缚陆清竹前行的脚步。

“况且我母女二人也是陆家之人，又怎是懦弱无能之辈，与其说被赶出府还不如说是刻意为之。”

陆清竹不解，“此话怎讲？”

姑母扶着桌椅，缓缓落座。

“此事说来话长，怪只怪我当初一意孤行识人不清......”

当年的陆家是声名显赫的世家名门，深受皇帝信任，陆太傅的学生遍及天下，无人不想与陆家结交。很快，陆家唯一的女儿正值妙龄，上门求娶的世家子弟几乎踩踏了陆家的门槛，但陆浅性格不同于寻常的闺阁女子，她自幼同兄长一起饱读诗书，自然不甘居住后宅天天看着那四方的天，操持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她想同兄长一样，为百姓、为大裕奉献绵薄之力。

可她的想法太过于惊世骇俗，即便有陆家撑腰，也难以找到合适的如意郎君。

直到她遇见了当年的新科榜眼元明荣，25岁的元明荣出生于寒门，父亲是一县县丞，且身侧无妻妾外室，两人意外相识，相貌俊朗的元明荣很快对陆浅暗生情愫，他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两人成婚后，他也不会拘束陆浅，并会尽全力支持她想要做的任何事。

慢慢地，陆浅被他所打动，陆太傅虽不愿自己唯一的女儿低嫁，但最后还是松了口，他想着陆浅对此人真心喜欢，凭着陆家的权势也能看着女儿确保她不受伤害。

婚后确实如元明荣所言，陆浅可以做她自己想做的事，开铺子办酒楼、建善堂、办医馆......有时夫妻两人会趁着休沐去纵马郊游、踏春游玩......

可好景不长，在她生下女儿的第三年，陆家突生变故，昔日的名门陆家随着太傅辞官，自此消失于京都。陆浅因此整日郁郁寡欢，无心其他，让本就不喜陆浅行事的婆母像解开了禁锢，咄咄逼人，以陆浅无子为由，让儿子纳妾。

元明荣心焦于朝堂势力的重新洗牌，实在无暇顾及后院，再加上官员相交，互送美人乃是常事，没人岳丈的督促和自己升官的欲望，各类美人更是来者不拒。

长此以往，陆浅看清了这人的本质，但为了年幼的女儿，又不能不隐忍。终于，在女儿十岁那年，她受够了后宅争斗、受够了婆母日复一日的刁难磋磨，于是顺水推舟，来到了别院，远离内宅斗争。带着女儿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经营着自己的事业，对女儿悉心教导，春日看花冬日赏雪，平静又惬意。

陆清竹静静地听着姑母说着这些年的经历与感受，感觉心疼的同时又佩服姑母的坚毅果敢。

“姑母这些年受苦了，如今清竹回来了，也有能力保护你们了，定不能再叫姑母与表妹被人欺负了去。”

母女二人看着陆清竹坚定的神情，十分动容。

幼宁挽着表哥的手，靠着他身上：“表哥放心，以后有事定不会瞒着你。”

陆清竹又看向姑母，得到她肯定的的回复才略微放下心来。

“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责。”陆清竹揉揉元幼宁梳的整整齐齐的头顶，“有表哥在，幼宁日后尽可以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陆清竹知道自己这唯一的妹妹性格与姑母年轻时一模一样，真怕她走了姑母的老路。

“我陆家的女儿不一定要端庄大方、温良贤淑，只要开开心心就好。”

元幼宁听到此话心脏像是被蚂蚁轻轻地咬了一口，酥酥麻麻的，又像是儿时哥哥买给自己的那串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

“娘！我能嫁给表哥吗？”幼宁拉着母亲的手摇了摇。

“臭丫头，也不臊得慌。如今卿卿有功名在身，年少有为，风光无限，是全京都多少名门闺秀的梦中情郎，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响。”陆浅看着面前两个孩子，脸上的笑意遮挡不住，心里也清楚，陆清竹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的。

“但作为过来人，婚姻之事还得找自己真心相爱的，我也希望你们能够过得开心。”

兄妹二人点头记下。

“那娘，你嫁给父亲可曾后悔过？”

陆浅摇摇头，微笑道：“不曾后悔，虽然后面的日子过的不算好，但我们确实真真实实相爱过，也曾经渡过一段理想的生活。我想若是嫁到其他高门大户家中，可能过的还不如这呢。如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娘，幼宁明白了。”既要随心而动，也应不失了理智。

“姑母今后有何打算？”

“如今也挺好，远离那些争端，又挣下了一些产业，看见百姓有难也能尽我所能帮上一帮，最是闲适不过了。如今你也回京了，若是爹也能一起，那真是一家团圆此生无憾了。”

陆浅清楚他爹是不好轻易回京的，陆太傅回京就意味朝堂的势力将会有大变动，昔日父亲的学生若联合起来那将不会是太后愿意看到的。恐怕卿卿此次回京都引起的太后的戒心。

“卿卿回京可曾见过皇上太后？”

“自是见过的。姑母何出此言？”

“毕竟爹的影响力太大，难免引起太后的戒心。”

“姑母不必担心，太后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只是问过祖父当年为何突然辞官的原因，其他也为多说什么。”既然姑母问到这了，于是陆清竹随水推舟的试探了一下对方对当年之事的态度。

“无事就好，往后在朝堂之上一定要多加小心。”陆浅闻言也未说其他，只是叮嘱少年要行事小心。

陆清竹见问不出什么也就作罢，日子还长，总归如今他已回京，有些事情即便不去追究还会有人主动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