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萍和林润泽推着小车，去街心公园摆摊。

街心公园临靠光明路和建设路，地处繁华，风景优美。

他们局促地站着，一脸尴尬和胆怯。

林润泽手里攥着一些零钱，方便一会儿找零。这些钱被他捋得格外顺。

公园里有年轻的情侣依偎着在小路上散步，还有些小孩子嘻嘻哈哈地奔跑打闹。

公园里的小路上，铺着鹅卵石，各色的花儿竞相开放，品种多样。

一对情侣走到一处花丛中，红色玫瑰花摇曳在泥土中，娇艳迷人，含蓄地散发着幽幽的花香。

叶片绿得好看，这种绿是属于夏天的，望见这种绿，便觉得沁人心脾。

一个带着小孩子的中年人走过来，他气质儒雅，举止沉稳，带着一副眼睛，看起来像是个记者。他旁边跟着一个小男孩，小孩子天真活泼，此刻吵着要吃冰淇淋。

男人被孩子吵得没有办法，安慰说：“这里没有卖的，等下我们去外面冷饮店买。”

小孩子用手指着冰淇淋车说：“你骗人，你瞧，那个箱子里有冰淇淋。”

中年男人被儿子吵得头昏脑涨，回头看了车子一眼，不确定车子里卖的是什么，哄骗孩子说：“那不是冰淇淋。”

小孩子不同意。

中年男人走过来，带着疑惑问道：“你们卖的是什么，是卖冰淇淋吗？”

方萍忙热情地应着：“是，是，你们要几个？”接着夸孩子：“这孩子长得真可爱啊，一看就很聪明。”

林润泽也胡乱地应着，一边说着，一边慌忙从筒里拿几样出来，让小孩子挑选。

“你们站在这里，也不出声揽客，真不像来做生意的。”男人见真是冰淇淋，林润泽和方萍又很热情，便掏出钱购买。

“你们找个人流多的好位置，眼神要盯着人群，发现谁是目标群众，要主动招呼。”中年男人指点他们，说得方萍和林润泽都感到不好意思。小孩子一边吃，一边聆听爸爸发表言论。

林润泽惭愧地笑，点头称是。这个时候才20多，就被客人上了一课。

客人走后，一个胳膊上带着红色袖章的男人出现了，他朝着林润泽嚷着：“谁让你们在这摆摊的？推走，把车赶紧推走！”

林润泽和方萍感到一阵心慌，陪笑着说：“大哥，你看我们不碍着你们的事，我们站一边好不好？”

管理处的人不同意，嚷嚷的声音依旧很大，林润泽和方萍只好把车子推得远远地。

这个地方太偏，客流量少，站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过来看一眼。

方萍倔，她说：“我们推回去看看，等那个人走了，我们再接着卖。”

他们把车推回到公园门口，管理处的人不在。

他们胆战心惊地站了一会儿，这时有人过来买冰淇淋。

方萍胆子大，说道：“现在也没有卖多少，你提一个桶到里面去卖卖看。”

林润泽便提着进去卖，生意竟然不错，不一会儿就卖完了一桶，林润泽很有成就感。

天快黑的时候管理处的人下班了，看见林润泽在里面兜售冰淇淋，诧异地道：“你们真是阴魂不散啊！让你走，你还进里面卖了！”

林润泽陪笑着说：“大哥，我们要生存啊。”

管理处的人听了，皱着眉头，说道：“我有我的职责，你也别让我难做，咱们谁也不为难谁，你在这里卖，我不管的话，领导看见了不好看。”

林润泽点头说：“是、是、是。我们注意，一定不让您为难。”

他发现管理处的是不是纸老虎，也有他人性得一面。

这一年他26岁，由于作息不规律，他越来越瘦了，原本白皙的皮肤被天阳晒得黑黝黝的，枯黄的头发软塌塌地搭在额头上。

有了生计后，日子开始一天天好转。

两个小夫妻逐渐适应了摆摊的日子，钱也越来越多。只是每天早出晚归，干的是个体力活。一天结束后，两条腿感到又酸又胀，浑身疲惫。晚上回到家，连饭也不想吃，只想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时间久了，跟公园管理处的人也混熟了。见到负责人，他们就主动递过去一根冰棒，管理人也就对他们客气很多，对于在公园门口摆摊的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同时摆摊的还有另外两个摊位，一个卖冰淇淋，同行是冤家，一阵竞争的氛围静静地存在着。另一个人卖儿童玩具。

刚开始的时候，林润泽跟他们互相不打招呼，各自做各自的生意，一起出摊的时间长了，如果对方哪天没有准时出现在公园门口与，他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林润泽是个爱讲话的，再次看见卖玩具的人来出摊，便主动打招呼：“你们刚来吗？今天来得有点晚了。”

对方便立刻顺着攀谈下去：“嗯，今天给孩子做饭，来晚了。”

林润泽递给对方一只烟，对方接过来，这就成了朋友。

“你们有小孩了没有？”卖玩具的问。

“小孩子3岁多了，在老家。做生意顾不上她。”

“有人带还行。我们这个上小学了，他奶奶在帮忙照顾。”

“我家在内蒙古，离得远，老人顾不过来。”

“那地方远啊，咋想着来这儿呢。”

“我籍贯是这里的。祖上的根就在河南。”

“你孩子学习可以吧？”这会儿人不多，李润泽跑过来闲聊，留方萍一个人照看生意。

“读书还行，咱们普通百姓，要想过得好，就得好好读书，俗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我是信这个的。”

林润泽见他说话引经据典，暗中点头称是。

“再说了，人生好走的路什么时候也不会留给普通家庭。老话说得好，不是自己多吃苦，就是孩子多吃苦。咱们当父母的，为了孩子干吧。”

这时候他们的摊位来人了，方萍唤道：“润泽，你来。”

林润泽转头看着方萍，摊位围着四五个客人，显然忙不过来，便连忙走过去。

方萍一边忙着拿冰淇淋，一边责怪道：“你干啥去了你，来赚钱的，还是来聊天的。”

“人多的时候，你别慌，慢慢来就行了。”林润泽赶着帮忙。

客人走了之后，方萍嗔怪地看着林润泽，说道：“光顾着聊天了，人家会把银子递你手里吗？”

林润泽解释道：“我就是跟人家聊会儿天，有什么的，看把你气的。”

方萍不语，仍旧气鼓鼓的。

这个时候，有一个男人带着孩子经过，认出了林润泽和方萍。他惊喜地喊道：“小林、小方，你们咋在这儿呢！”

原来是以前厂里的同事。

见到原来的同事，林润泽有些不好意思，他刚从职工改成小生意人，总觉得低人一等。此刻，林润泽强撑着笑道：“小赵，带孩子出来逛公园呢。”

小赵低头看了看儿子，嗔怪道：“叫叔叔啊。”小男孩乖巧地喊了一声：“叔叔。”

林润泽觉得叔叔已经当了，要拿点什么礼物给孩子才好，便从箱子里拿出一根冰棍递给小孩子。

“给，拿着吧。”

小男孩很高兴，但不知道该不该接，便看向自己的爸爸。小赵示意说：“叔叔给你，你接过去就好。”

小赵从口袋里拿钱，林润泽赶忙阻止，说：“千万别拿，自己人吃要啥钱呢！”

小赵便也作罢，手便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小赵说：“小林，你真客气。你现在做个生意挺好，比上班赚得多了。”

林润泽笑着说：“还可以。”

小赵走后，方萍便拉下来脸，说道：“赚钱不容易，怎么白送他？我看他是来打秋风的，比我们有钱，却那么小气。”

林润泽讪笑着说：“都是同事，看到小孩子能不给一个吗？”

方萍知道林润泽说得对，但是生意做得辛苦，心中还是有一丝不乐意。

旁边卖玩具的小王过来说：“口渴了，拿玩具跟你们换冰淇淋，换不换？”

方萍笑道：“口渴了，就拿一根嘛，还说什么换不换的？”

小王道：“那可不行，咱们做生意的利润很薄，熟人那么多，要都是来白吃白拿的，我们这生意就不要做了。”

林润泽感慨地点点头，小王是个明事理的人。便走到玩具摊位前，给自己的孩子挑选了一个玩具，是一个西瓜造型的小皮球。绿色和黑色的花纹很逼真，就像是一个真得西瓜一样。

“这个皮球不错。”方萍看到后也很喜欢，想到自己的女儿，便想着哪一天去看看孩子。

“上次去看孩子的时候，你走了，她哭了没有？”

“没有哭，在姥姥家玩得可开心了。亲姨、亲舅都哄着她玩。特别是雅琴，可喜欢她了。”

“她老姨要结婚了吧？”

“雅琴跟宏志也快了。月底我回娘家几天。”

月底，恰逢天气阴霾，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天都会有雨。

方萍为了回娘家已经准备了一堆东西带回去，有给孩子、有给父母的。

这天晚上，方萍没有睡好，连夜在整理。第二天，她早早地来到天山汽车站，身上背着一个大包，手里还提着两个小包。天还没有亮透，夜色带着倦意，太阳还没有做好工作的准备。此刻，汽车站还没有什么人。

去往广全县的汽车七点就开始发车了。几辆中巴车停在停车场，司机师傅把车门打开，站在一边吸烟，等到点了再开始发车。售票员则一边整理票夹，一边跟司机聊天。

方萍拎着包上前询问：“师傅，什么时候走？”

“马上走。”司机看了方萍一眼。

方萍上了车，因为晕车，她特意坐在前排。先拿出一张纸把座椅擦了擦，又把行李架擦了擦，才把包放上去。

司机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上来人多了，有老人、有年轻人、有男、有女，大家提着包，纷纷落座。

无论是谁，身上都带着清晨的味道，这味道朝气而充满希望。

一个年轻男人上来，坐在方萍后面，放行李时，他的黑色包靠着方萍的包。方萍站起来挪了一下。

年轻男人客气地说说：“挤到你了吧，对不起，你挪一下吧。”

方萍有北方女人的直率和坦然，她一边挪动，一边客气回到说：“木事，木事。”

嘴巴里说着没事、没事的，手里的动作可没停，怕别人把自己的包搞脏，她有轻微的洁癖。

年轻男人不以为意，坐回自己的位置。

不一会儿，乘客坐满后，开始发车，售票员是个男人，开始叫大家买票。

他的脖子里挂着一个黑色小包，里面装着票和钱，他面容和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由于长期抽烟，手指甲盖已经变成了土黄色，张开嘴巴，牙齿发黑，一股烟臭味漏出来。

卖完票。售票员一屁股坐在副驾驶座位，打开旁边的窗户，拿出香烟开始抽烟。看他烟瘾很大，抽烟的时候非常享受的样子。

因为晕车，方萍很讨厌闻烟味，一路上强行忍受。

一路上，司机和售票员聊着天，车开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广全县。

广全县是一座有几百年历史的县城，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的生活在这里，人声熙熙攘攘，繁华无比。

方萍到了广全汽车站，便高兴地跳下车，看着故乡那小小而又热闹的汽车站，方萍只觉得连空气都是甜的。

汽车站周围挤满了小贩在贩卖水果，价格极为便宜。方萍到了县城，就像是个有钱人一样，看什么都觉得很便宜。

从县城到自己的的方家村还有几里路，方萍搭县际班车回去，直送到村口大路上。

村里的房子低矮，种植着大片的庄稼。空气中的味道更是充满了青草香。

村里路还是泥土路，地上有着鸡粪、牛粪，方萍顾不得这些，只顾兴冲冲地往前走。

快到家里时，看见李莉莉在路边的一颗大柳树下玩耍，从内蒙古回来到现在一直住在姥姥家，孩子今年已经五岁了。

莉莉的小脸脏兮兮的，看见妈妈来了，惊喜地喊道：“妈妈！”飞快地跑过来抱着方萍崭新的的确良裤子。

方萍一只手紧紧抱着孩子，说道：“看小脸蛋脏的，走，回家妈妈给你洗一洗。悄悄告诉你，妈妈给你带了很多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