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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Chapter.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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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是透明的。

跪在冰冷刺骨的湖面,目光透过层层寒冰,与觅食的湖鱼相互投向悲悯。

它会死。

被冻僵的手一寸一缕试探着伸出,触碰那双惊恐的白目,隔着遥远距离,身后迷雾之中,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居然活着,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额心被温暖的指尖划过,身后有人将裘袍披在身上,在冰湖上,一切仪式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从今天起,你将继承萨耶这个名字,成为沧灵五王子。”

染红的针尖刺入额间,知觉被唤醒,疼痛也接踵而至。

“你的意志将为沧灵而战,你的躯壳将侍奉苏伊尔王神,你的灵魂将生生世世守护沧灵。”

柔软倾覆在染红的图案上,眼帘忽而变得沉重,在昏睡前,一声轻叹传到耳边。

“萨耶,我的神旦。”

梦里的小人沉沉睡去,萨耶缓慢睁开眼,余光里,那与梦中相貌有七分相似的脸,正凑近轻唤。

“萨耶,你慢了。”

一旁的神巫将即将漏完的沙斗翻转,记录着苏醒时间。萨耶扭头躲过欲要落在额间的吻,起身拾穿不知何时被脱下的衣袍就要离去。

“站住。”

萨耶听从地停下脚步,身后人走到他面前,冷冷质问道:“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娜伊尔扒开他还未系上的衣扣,那道颀长的疤痕是如此丑陋不堪 ,她皱眉掐住了萨耶的脖子,“我的好神旦,你把血喂给谁了?”

“……”

“不肯说?”

按在伤口的手倏尔用力,娜伊尔盯着他泛起朔风的眉宇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萨耶。”她松开手,拔出了腰间短刀,雪地照映的寒光仿佛更加冷冽,也给她淡蓝色眼底增添了一抹戾气。

“那个名叫玄凝的,会因你的善心死无葬身之地,而你……”

刀锋沿着愈合的伤疤一路向下,最终抵达心口。

“后日攻破金临之后,你该履行身为神旦的职责,向新王神,向我,奉身了。”

“我不需要提醒,阿姐。”

萨耶握住她持刀的手,一点一点走向她的刀尖。

“说了不许叫我……” 娜伊尔皱眉想要挪开刀,却被他紧握着手难以挣脱,“放手,萨耶。”

他脸上浮出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娜伊尔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错漏了分毫。

但那笑容转瞬即逝,随着他的靠近,刀尖扎进了皮肉,沾着血迹的锋刃寒光不再,萨耶反手将短刀送到了她唇边。

“王上,我会为你献上一切。”

娜伊尔眼中刚亮起光芒,接着就因他坚决的话语再次沉落。

“除了此身貌。”

入夜鼓声再次敲响,被接连扰了半月睡眠的玄凝,面带着怨气冲上城楼,指着远处幽火命炮台将其打下来。

“太远了。”

卜闵仇目测着距离,“我们的火炮射程只有六百步,这点距离,连怀安河都打不到。”

“殿下只是随口发泄,你还当真了。”

感受到目光,天蜻瞥了一眼就挪开,“你看我作甚,不信你问殿下。”

那发泄完怨气的女君又站在了墙头,连身后何时站了一大堆人都没注意到。

“又近了……”

放下手,玄凝一回头险些被吓一激灵,“你们怎么都站在我身后?”

“我们听说主帅曾在昆仑山拜仙人为师,如今一看果然是仙姿洒脱,正气浑成。”

“?”

事出突然,必有蹊跷。

“你们想干吗?”

“将军一身正气,又有仙气护体,定是不怕魍魉邪祟近身,我们想……借将军几根头发,带在身上辟邪。”

“……”

玄凝狐疑地环视了一圈,这确定是几根,不是一绺?再说,她身上哪来的什么仙气正气,顶多还有一丝比鬼还正宗的怨气,送出去估计也没人要。

眼下众人把她团团围住,玄凝站在高处,自己仿佛成了民间流传最多版本的重明鸟。

将自己的神力汇聚在羽毛上,拔下来分给有求之人,结果却因失去神力,重明鸟再也无法回到天上。

“胡闹。”卜闵仇上前斥责了手底下的甲兵,众人灰溜溜地退下后,玄凝这才得以从城墙上下来。

“好险,要不是你,我头发可就不保了。”

“殿下说笑,她们只是看殿下年纪小,动动嘴皮闹着玩,不敢对殿下动手的。”

天蜻眼看两人并肩说笑,到嘴边的话语难察不满酸意,“她们就算动手,也未必能动得了殿下一根头发。”

“你作为贴身护卫,该尽到的职责是保护好殿下不受任何危险威胁,而不是等到危险来临再去避险。”

“我怎么当护卫还不用你这个手下败将教。”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地对立而站,玄凝伸着懒腰趁机开溜,“得,你们俩先吵着,我回去睡觉了。”

“哼,大半夜谁跟她吵。”

她转身就要去追一溜烟跑没影的世子殿下,卜闵仇犹豫着喊道:“玄梦泽。”

“……”

久违的被人直呼真名,天蜻停在原地,回眸语气放缓了不少。

“干嘛?”

卜闵仇像是没想到她会停下,手藏在后面,神情不自然,连利落的嘴皮也变得磕磕绊绊。

“我……我有话跟你说……”

“说。”

“我……我……”

“你?”

城墙边上不知是谁起哄喊了一句“左骑护,答应她”,卜闵仇的脸噌一下涨红,回头羞恼喊道:“闭嘴!”

等她再回过头,原地已无身影。

俯见背影离去匆匆,卜闵仇攥着手里的信封,气得打了自己一巴掌。

“笨的要死,你就不能直接塞给她。”

下次。

下次再见面,一定要把信交到她手中。

天还未亮,金钟急促撞响,搅得睡梦中的长公主一脚蹬开棉被,坐起身骂道:“吵死了!!外面又是什么动静!!”

听数着金钟响彻的次数,裴柏青面色一变,神色紧张地抱起长公主伺候着穿衣,“钟鸣过半百为敌袭,沧灵军来了。”

“什么?!”天覃连忙接过他手上的衣物穿上,“我去城墙上看看。”

“不可,城楼危险,殿下还是老样子,随我去城中避险。”

“又躲?我乃太子,又是中护军副统帅,怎么回回敌军来犯,我都要躲起来。”

“这是世子殿下的意思。”

天覃穿好鞋踢了他一脚,“你少拿玄凝来管我。”

“之前几次进攻,她不都是挺轻松就打退了吗,再说还没开始打起来,我就去看几眼怎么了。”

“轻松?”裴柏青向来平淡眉心,拧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沧灵每次进攻,光是玄甲军的死亡人数就多达上百人,她为臣为主,何曾轻松,谈何轻松。

生在裴家,作为驯养多年的笼中雀禽,喜怒不言表,三思再慎重,天子之命在上,裴家之任在身,对于长公主,裴柏青有的是耐心。

他收起了从骨子里透出的厌恶,跪地淡淡道:“殿下既然想去,请让我陪你一同。”

“这还差不多。”

沧灵此次进攻,不同先前两次分散兵力进攻北线城墙防守薄弱之处,而是集中全部兵力进攻主城墙。

透过千里镜中得以见到浩浩荡荡的沧灵军队,淡青憔悴的眉眼紧皱,唇边却依稀翘着冷笑。

“总算等来了。”

余光里,有人步履急匆赶来,“殿下,云护卫已经准备好动身了。”

“嗯,一切按预备演习时的来,沧军第二声号角吹响再出发。”

她激动的连手都在颤抖,卜闵仇见了,还以为她是紧张害怕,犹豫安抚道:

“殿下不要害怕,沧灵军来势固然凶猛,但我军这半月养精蓄锐,准备充分,定能在殿下率领下守好金临。”

玄凝放下千里镜,看了她一眼,呵呵笑道:“黑鹫与苍狼同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还能笑得出来,卜闵仇有些摸不着头脑,“意味着此战艰巨?”

玄凝望着远处,眸中精锐似烈火焚原,“意味着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黑鹫擅长奇袭,通常会采用登云车的战术,令精弓在高处进行瞄射。

苍狼则擅长灵活作战,轻弓快马,最常用左右迂回包抄的战术,将士兵逼赶到一处乱箭射杀,

若能同时击溃黑鹫与苍狼,沧灵军势必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法卷土重来,待到气温回暖,怀安河水恢复流动,金临城便可再无后顾之忧。

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号角,如大地的怒吼,接连的震颤从脚下袭来,千军万马踏过怀安河,直奔金临城下。

城墙之上,连发弓弩与填充好的火炮已准备待续,弓兵站连成排,箭矢冲着远处奔来的大军,只待一声令下,便可让箭雨轮番密布。

玄凝心中默数着距离,三百步,两百步,待到狼鹫两部队的骑兵开始进入射程范围,箭矢随军鼓同发,声势如化针风,细密穿雪涛,顷刻间打翻一片人海。

盾甲兵保护着战车与云梯上的精兵不受箭雨威胁,沧灵军如燃烧正盛的火焰,一场短短的箭雨,只是让火焰学会闪躲,而难消气焰。

玄凝抬起手晃了晃,负责传达号令的讯兵立即敲响了三声短促军鼓。

又是三波箭雨,冲在最前的沧灵士兵倒下了,她们的同伴踩踏过尚且存活的身体继而向前。

火炮轰轰声震,玄凝捂着耳朵观察着结果,“嗯,比上次打的准多了,让炮手继续瞄着战车,一定要瞄准再打,这东西造价可贵了。”

培养一支军队的成本不是小数目,研究、制造军备亦是花销巨大,玄家这些年投入的金银犹如砸落海面的石头,看不见摸不着,只有战事出方见良效。

火药的威力比箭羽来的猛烈,身处爆炸中心,再坚固的盾甲也无法抵抗,支离破碎的血花飞溅,在近乎融化的雪地上,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土坑和尸丘。

战争,没有公平。

投石车的木杆吱吱呀呀的发出悲鸣,沾了白色火焰的巨石划过晨昏,宛如一颗颗耀眼的飞星。

“重甲开盾!”

鼓声重重敲击了五响,玄凝蹲身躲在盾牌后,透过缝隙瞄着城墙上的情况。

沾染火焰的石头并未立即熄灭,砸在城楼一隅角落熊熊燃烧着,有人不幸沾到了衣角,火焰瞬间顺着腰上爬到肩膀,旁边的人慌忙就要用手去拍灭,吓得玄凝连忙佝身飞奔了过去。

“别碰!”

火焰无法用水熄灭,且极易附着皮肤,只能自然燃尽。这是作为合作,与碦利什耶交换来的情报。

“躺下不要动。”玄凝蹲下来握手安抚着被烈火烤炙的士兵,内心焦急等待着心中猜想,能否能够验证。

先前沧灵攻城,白色火焰从未出现过,如今被用在投石车上,被砸中的效果不亚于火炮。

难怪沧灵军会安静这么久,原来是在等火焰喷发。

被压在身下的火焰逐渐熄灭,玄凝的猜想得到验证,连忙命人通知下去,将准备好的沙石袋倒在地上。

“千万不要直接触碰火焰,一旦身上起火,立即前往身后的沙石堆。”

传令兵高举着火把一路跑过城墙,嘴中高喊着被简化的救人警示。

“勿碰白火,沙石可灭——”

“殿下!殿下!”

玄凝不知道自己的发现是否及时,是否可以拯救火焰缠身的兵卒,她听见卜闵仇的急呼连忙跑了过去,“怎么了?”

“殿下快看怀安河!”

放眼过去,哪还有怀安河的影子,山林像是漏了气的巨大蒸笼,绵连不绝的白色烟雾不断流淌蔓延,在晦暗的日出之时,如蛇般游走在沧灵大军中。

怀安河,被白雾吞噬了。

上次身中幻境险些无法脱困,玄凝心有余悸,更对莫名其妙出现在冰河上的白雾心存警惕。

这若是毒,放得未免太早,又太远,况且今日无风……

“!”

攻城的号角再次吹响,大地颤抖着身躯,拥抱枯死的树枝,与跌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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