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池的出现和离开就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大梦，醒过来以后失去的人就像梦里面本应该记不得的内容，钳制着大脑再次回忆起。

苏瑞和这个刚刚打过照面没多久，名义上的“叔叔”在短短几十秒钟内迅速定下的约定，又像是这个破碎不堪的后遗症，侵蚀着苏瑞的精神意志。

苏池的行动也很快，三个小时以后立刻召开了线上直播悼念会，与此同时，苏瑞的晋升会也在悼念会以后以光速完成了。

她穿上那身刚刚家庭管家机器人送来的白色礼服，和照片上的仪制完全一样，肩膀和胸前都有金色的谷穗和机械臂作为点缀。

在管家询问军队礼服细节的时候，她想都没想的回答，和上一任一模一样。

料子很细腻，摸的出来，使用的硬质棉料和不同颜色、光泽度的银线混纺织成，在浴室里面氤氲的空气下，反着嶙峋的光芒。

明天，自己要穿着这身衣服，重新站在那个地方，以新的身份和大家相处。

苏瑞在巨大的灯光板面前，手里捧着军功徽章和一捧令人羡艳的花束——这是为数不多活的植物，身后是熟悉的整个世界只有四位职员拥有的超高配置：R型仿生人，一个人等同于十支高精尖战队的武装力量。

从这一刻开始，苏瑞只要想炸了沉岸中央大楼，脑子稍稍动一动，冲天巨响的浓缩波震核炸弹就可以随时拍拍屁股出发走人。

但她此刻只觉得悲哀，因为大家都忘记了墨禾，纷纷讨论着眼前这位新上任的“美银”

给她授职的是苏池，他费了很大的功夫从上三区跑了过来

身后是激烈奏响的古典乐，苏池把手里的授职书递给了苏瑞，欣慰地笑笑：“恭喜”

苏池笑了笑，发自内心的

苏瑞也笑了，是皮笑肉不笑

苏池说：“你看，这就是权力的力量，一句话能够掀翻一座山、一群人，甚至一个组织。”

苏瑞也咧开灿烂的嘴角：“苏池，你上辈子投胎忘记在阎王那里签名了吗？明明我们已经在4948年了，你的脑子为什么还停留在1900年？？”

在吭哧吭哧的截图声音中，苏池掐住了自己的麦克风，借着拥抱的契机在苏瑞边耳语：“你不也是因为权力，才让自己的私心达成了吗？”

他挑起眉毛，往礼台后面侧了侧，那里是刚刚搬来墨禾的照片

“权力不是杀人刀，也不是控制人的代码，我们获得权力只是为了保住自己，苏瑞，你要记住”苏池的声音从耳返里面传出来，也从巨大的麦克风里面飘散出来，他说“我们荣幸地获得公民赐予的权力，也必将为人类的奋进用好手中的权力。”

他冠冕堂皇地穿着和苏瑞身上一样昂贵奢侈的丝织品，一丝不苟向后梳起的头发，利落干净地气质，甚至精心保养的皮肤无一显示出他的厉害独到，可他张嘴就说：“今年人类生产力持续走低，特别是智慧类和生产类的产品研发，我们建议更多的人类居家办公、居家生活、居家娱乐，把居住生活小圈化，降低我们的敏感度和私密属性。足不出户，用【般若】知道天下事；大门不迈，让【般若】照顾你的起居。”

“万岁！”

“苏池万岁”

“太棒了，深得朕心！”

“完全支持苏池的讲话（比心）（比心）（比心）”

苏瑞身上的衣服造价不菲，每一套衣服都有专属的芯片码和定位器，一方面是对苏瑞作为军事部部长的保护，另一方面，是对这套衣服的保护——————它确实造价不菲

倒不仅仅是制作工艺的繁琐，而是上面缠绕的丝线和编制方法，都是取自稀有动物的毛发混编而成的，用来突出部长的地位和权威。

瓷白修长的手指缓缓顺着金色的纹路一路上行，任由细腻的手感和手工黄金制作的纽扣带来沉甸甸的感觉，后领上特殊的踩缝技术让苏瑞必须一直保持挺直脊背的动作，即使脖子和背部稍微弯曲一点，肩膀和后领会带来难以言喻的刺痛感。

苏瑞懒得看苏池做戏，一等到授职仪式结束，就火速逃离了那个地方

没想到自己还没完全走出去，就在通道里面被叶璇和陆川堵住了

陆川紧紧地拉着叶璇，在小声劝说什么，叶璇很着急地辩解什么，两人一直偷偷往苏瑞的方向看过来，直到看到苏瑞过来，两人立刻站成军姿不再说话

陆川还是一如既往地听命令行事，叶璇倒因为有些脾气地打量着苏瑞

“苏部长，不好意思打扰您了，但是荆沙海的问题又严重了，我们希望您…..”还未等陆川说完，苏瑞说：“好”以后就立刻领路往前走

这一刻，苏瑞重新成为那个实干的、忙前忙后的军事部长，而苏池成为台前玩弄字词、攫取民心的荒诞大臣

两人明明只有几米的间隔，却突然之间好像有了几个世纪都无法清楚的隔阂

沙荆海的事情不算小，但尚在苏瑞处理问题的范围内。

她熟练地带上内循环空气蓄水服，这套衣服可以确保她不会被污染源和沙荆海的雾气污染

明明她可以不用带，她想了想，还是带上了，雾气蒙蒙的白色镜面前面是浑浊的草液和水行动物的天堂，粗糙尖利的牙齿和凶狠粗壮的鱼鳍反而成为苏瑞释放精神的缺口，她带领着小组一点一点清楚这一块的超强变异种生物，确保没有任何在食物链之外的捕食者破坏这里的生物平衡。

有时候，腐烂和破坏也会引领新的世界

“苏部长，沙荆海水底被称为‘魔鬼的巢穴’，这里曾经珊瑚礁废墟区，曾经是繁荣的海洋生态区，现在已经变成异变生物的孵化巢穴。”耳导里，是情报分析官对本次行动的材料概述

珊瑚礁在探照灯下呈现出诡异的青蓝色，苏瑞的手指刚扣上扳机，就看到那条变异虎鲨的鳃裂突然张开。

贝壳是破烂的，水草是腥臭黏腻的，就连鱼类也带着奇怪的目光和有些尖酸刻薄的牙齿

“救命”太阳穴上的【般若】子系统立刻辨别出呼救队员的方位，她羸弱地手臂已经快被腐蚀完全，苏瑞立刻游过去，一把手将对方推出深海的同时，一脚向与之搏斗的庞然大鱼踹了过去。

那鱼鲨的鱼皮嶙峋坚硬，比山中深处干裂的石头还要坚固几分，不知道这么多年被多少动物咬过，没死又重新长起来的新肉，反复撕裂-啃咬-恢复才会形成这样崎岖攙攙乱的皮肤，苏瑞只觉得自己的脚骨一阵一阵酥麻刺痛，大概是轻微骨折了，苏瑞想到。

顺势，她又上潜了十几米，将那个黑色的影子继续往上推了一把，顺势利用重力从膝盖抽出长长的辐射棍，大拇指按住棍子的柄部，直到摸到一处坚硬的凸起，苏瑞连忙按下。

一道银色的光芒冲着大鱼呼啸而过，在海里留下一道银尾

没想到那簇鱼弹竟然在对方的表皮上弹了弹，就在表皮旁边几公分的样子炸开

“7、9、12组躲避”苏瑞的提醒及时，他们立刻寻找掩体，好几个抓着寄居蟹的爪子不肯松手

“寄居蟹真的行吗？毕竟人家是租客？？”新来的队员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老队员

“妈的你信老子，这破东西干啥啥不行，就是找家第一名，现在这年头寄居蟹不能找到安稳抗炸的家，都不算好寄居蟹。”老队员如是安慰

巨大的冲击力将那大丑鱼和苏瑞往两个方向冲击过去，让寄居蟹的房子抖三抖，直到寄居蟹从巨大的黑色壳里面深处一把橘色的前肢，两个大夹子戳了戳前面的两位队员，缓慢地夹了夹

“什么意思，老哥？？”新队员一脸懵逼

“意思是我们侵犯它隐私了，快走吧，如果不想那个大夹子把你屁股夹成四瓣的话。”老队员吭哧吭哧地带头离开

危险已经结束了，但是似乎另一侧真正的死亡搏斗还没开始，想到这里，他想，快收工了

“快走”还没等提醒身后新来的，对方已经傻不愣登地往漩涡中心游过去

他说：“危险，我们不能放弃队友。”

苏瑞将身体尽可能蜷缩成一条鱼的形状，最大化减少水里面的阻力 。

防护服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尽快杀死面前这条破坏生物环境，同时对人类产生重要攻击性的变异大虎鲨

咕嘟咕嘟

氧气服被一条独角鲸鱼孩子不小心划破了一个小洞，正在慢慢地向外漏气

电子表上的时间从原先的十五分钟立刻降到了八分钟

提刀就是干

"苏队长，声波弹匣充能完毕。"耳麦里传来协助机器阿杰的机械音，"记住，这不是传统武器。“

他负责本次信息任务综合并总结以后同步给苏瑞，

四个拟态足已经顺着海水降落在一棵巨大的树木上。

阿杰伸出底部的“脚趾”，用力地嵌入了地面上的树木根部，将自己固定在海底

苏瑞知道他在提醒什么。掌心里这把流线型的枪械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枪管透明得能看见内部螺旋状的共振腔

比起武器，它更像件艺术品，如果忽略那些正在逼近的阴影的话。

五道探照灯光柱突然同时熄灭。海水瞬间变得浓稠如墨，战术目镜自动切换成热成像模式，一个闪亮猩红的光点正从三百六十度方位包抄而来。变异生物的鳃裂在红外线视野里像是一串串跳动的霓虹灯管，它们的新陈代谢速度比正常鲨鱼快五倍。

"自由开火！"苏瑞对着通讯器大喊，后颈的神经接驳器传来一阵刺痛，这是声波武器启动的前兆。第一发共振弹射出时没有火光，只有枪身内部亮起螺旋状蓝光，像被搅动的银河。

被击中的虎鲨突然开始抽搐。它的骨骼在热成像中变成明亮的橙红色，高频共振正在从分子层面瓦解钙质结构。眼看着那具长长的身躯像融化的蜡像般瘫软下去，鱼鳔爆开时发出的闷响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像是谁在深海里敲响丧钟。

"注意三点钟方向！"阿杰的警告和枪械过载的蜂鸣同时响起。

不远处红点若隐若现，三条变异蝠鲼展开十米宽的翼膜，它们的皮肤上布满荧光苔藓，这是共生进化的特征。

苏瑞翻身躲过最先扑来的那条，它翼缘的骨刺擦着面罩划过，在强化玻璃上留下蛛网状的裂痕。

第二发共振弹在蝠鲼群中心炸开。海水突然产生有质感的波纹，就像有双无形巨手在撕扯液态的幕布。蝠鲼的软骨支架正在解体，翼膜像破布般片片剥离，露出内部蠕动的发光内脏。

那些共生苔藓脱离宿主后居然还能悬浮游动，像无数幽绿的鬼火。

"采集样本。"苏瑞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这些发光物不是普通组织液。"

阿杰的机械臂刚伸进黏液云团，所有发光体突然同时转向。它们汇聚成一道光的洪流，径直扑向西北方的海底悬崖——那里是珊瑚礁遗址，也是"恶魔的巢穴"核心的位置。

枪柄上的裂纹突然迸发灼痛，我这才发现共振腔里残留的次声波水晶粉末正在发光。那些粉末排列成奇特的斐波那契螺旋，就像……就像此刻冲向热泉区的发光生物群的运动轨迹。

它们正在收拢自己的队员，往“巢穴”的方向回笼

而苏瑞看得出来，这并不像是这些变异动物之间聪明的链接导致的，实际上，这些愚钝的东西除了很大很危险意外以外，大部分在智力方面倒退了很多

它们的回归，更像是“巢穴”当中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它们

那个东西深深隐匿在乌黑之中，将浑浊的水域变得更加脏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