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昨天晚上我和李德去冷冻室确认过了,那些异化人鱼就是仓库里那些女人,不妨猜猜,罗佩·兰是不是有意促成异化的?”
池桑榆面色微愠,寒声道:“整件事就算不是罗佩·兰一手操作,也跟她脱不了干系,她大肆收集容貌美丽的女子,甚至不惜以招聘服务生的理由来骗取她们上船。”
周旭掀起眼皮,问:“你又发现了什么?”
“还记得我们在冷冻室看到的那个脸颊上有一颗红痣的女孩吗?”池桑榆朝李德看了一眼,后者脸色一变,看起来是想起了什么,然后她才继续说:“那个女孩叫做爱丽丝,爱丽丝跟曼蒂一起来应聘服务生,结果变成异化人鱼被冻在里面。”
李德的脸色很难看。
他想起了昨天那个骇人的画面,
周旭忽然开口:“你还记不记得昨天那些木箱子是从哪里运来的?”
当然记得。
这些木箱子就是从甲板上运到冷冻室的。
池桑榆一阵恶寒:“你的意思是,那些捕鱼人捕的就是这些,变异人类?”
“没错,有没有一种可能,发生变异的条件就在海里?”周旭冷静地分析道。
池桑榆认同他的说法,于是保留地说:“有待证实,我们需要更多信息。”
“还有两天时间,足够了。”周旭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已经下达命令,所有海盗成员禁食用海鲜一类产品,晚上的海鱼宴,还不知上的是什么菜呢,说不定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吃的是‘美人鱼’。”
周旭意有所指。
“你下的命令,你确定艾利克斯会遵从?”池桑榆挑眉。
周旭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
“好言难劝想死的人,反正我劝了,他要是硬要吃,我还能从他嘴里抠出来吗?”
“啧,我发现你今天脾气有点火爆,月圆之夜狼人要变身了是吧,说说吧,今晚要刀谁?”池桑榆揶揄地问。
“说正事,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周旭发出一记眼神警告。
周旭进这个F级副本的主要任务,是尽量在保证池桑榆、姚彤的生命安全下让她们自由发挥,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没怎么主动触发支线任务。
在副本里遇见暗影猎人公会的李汇然,是周旭意料之外的事情。
姚彤拿到的身份牌是个未成年,不方便跟他们一起,她的妈妈依丽莎管得似乎很严。
三缺一,所以他没打算现在提起李汇然的身份,今夜的海鱼宴上或许会是个谈话的好时机。
“我们放出绑架了‘卡萨奇’的消息,可是罗佩·兰似乎没有任何行动,这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你们安保部的有收到什么消息吗?”
李德便回道:“没有任何消息,今天一切正常。”
昨天还有一个活捉斯洛的任务,今天这个任务却突兀地取消了。
李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个带着口罩的女人就是斯洛。
周旭下了个判定:“看来卡萨奇的命不足以成为威胁罗佩·兰的筹码,我们需要另辟蹊径了。”
池桑榆侧过头,思索了两秒钟,反问:“你是说,画?”
“聪明。”
状况外的李德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池桑榆突然想到了中午艾利克斯的那番话:
[虽然我对巴巴洛萨船长绝对忠心,可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拿到一幅破画]
她恍然大悟:“我之前就觉得整件事情有哪个地方不对劲,原来是这幅画,一开始就不对劲,中午你走后,艾利克斯问我‘为什么船长他非要一副破画’,听到这句疑问时,我并没有多想,现在回忆起来,却发现其中疑点重重。”
周旭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动作:“仔细说说。”
“为什么这幅画那么重要,为什么在船长的眼里,画的价值比人鱼号游轮的价值更高?甚至给你和艾利克斯传达的命令,都是以画为首要任务,在不懂画的人眼里,这幅画的价值也许还比不过一串珍珠项链。”
反过来说,这些异常重视画的人,一定都知道画的价值所在。
李德支支吾吾地开口:“巴巴洛萨船长一定是知道这个名画价值连城,才会让我们来拿的。”
池桑榆摇头:“不,我并不是指画值不值钱,而是指画背后隐藏的秘密,是普通人不知道的。”
周旭朝她上下扫了一眼,一边眉尾上挑起来,眼底透露出兴味。
“你果然很适合这个游戏。”
池桑榆的意思是,他们这些没见过画的“普通人”无法理解破画的价值。然而,像罗佩·兰这样见过画的“特殊人”,却把画奉为圭臬。
因此,这幅画有古怪。
按照目前给出的信息来分析,见过画的人有大概有五个。
罗佩·兰夫人、查尔斯公爵、已经暴毙并且曾经想高价购买的画的富豪(埃尔的父亲)、以及画家依丽莎本人。
巴巴洛萨船长有没有看过还是未知,不过在池桑榆的猜测中,船长他大概率也看过。
所有看过《塞壬女妖》这幅画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汇集到了游轮上,并且这艘游轮正在向人鱼岛的方向前进。
他们一定都知道画的秘密。
不,应该换一个说法。
他们有的人知道画的秘密,有的人则是不知不觉的被画所吸引,不约而同地被吸引到人鱼号游轮上。
因为当初人鱼号游轮的票在开始售卖时,用的就是《塞壬女妖》画展这个噱头。
周旭把床单掀开。
他从床板下方取出一沓折叠在一起的防水纸,展开平铺在桌面上。
“这是游轮的构造图,当初修复游轮的时候,罗佩家族请了不少工匠,建造图保存得很好,还用防水涂料仔细封存过。”
蓝色的图画密密麻麻,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全部都使用特殊的纸张制成。其中各种全景图、横截面、每一层的构造都有详细记录。
当然,最令人在意的还是船体修复的记录。
五年前的重大事故,让这个豪华游轮被迫停运,修复游轮花费了整整一年,一年后却没有启用,而是等到今年,罗佩家族才重新启用。
池桑榆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张,问:“这个就是四年前的修复记录,什么爆炸能让船身的破洞这么大?”
按这个破损大小来说,能爆破出一个这么大的洞,炸弹的体格一定不小。
那它是怎么被运上游轮的?
怎么过的安检?
除非是游轮方主动放进来一枚巨型炸弹,否则没办法作出合理解释。
周旭点了点图纸上游轮破洞的边缘,示意她注意这里和游轮内部的形状。
“炸弹在游轮内爆炸,为什么外壳的损坏的程度更深?”周旭冷不丁问道。他用手做出拳头状再五指张开,像在模拟烟花绽放:“砰,按理说,游轮的损坏程度应该是由炸弹中心向外不断递减……而且,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游轮都没有被灼烧过的痕迹。”
他话音刚落,池桑榆就开口:“是外力。”
李德在旁边懵懂的问:“什么外力?”
“因为有未知的东西从外面击打游轮,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李德有点不能理解,傻乎乎的开口:“怎么可能,游轮外面不是海吗,就算是鲸鱼也不会这样撞上来的。”通常情况下,海洋动物们会给游轮让道,不会头铁撞人类的船。
周旭和池桑榆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定对方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
他们没再深究这个破洞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周旭从图纸堆里找出了一张画得比较潦草的详细图解。
他说:“这个房间是后期重修的,与之前不一样的是,这里新添加了一个隐蔽的储藏室,或者可以叫它保险柜,他们把后墙外移了两米,隔出了一个小空间,后来这两名船匠都死在了监狱里,罪名是偷窃主人家的名贵花瓶,当时聘用他们的正是罗佩·兰,这些图纸则被其中一名船匠的儿子偷偷保留了下来,后来几经辗转,图纸落入了巴巴洛萨手中,船长手里有游轮图纸,劫游轮的成功率提高了一大截。”
海盗们清楚游轮的每一处细节、逃生通道、驾驶方式,为了更好地混入游轮,甚至捏造身份来应聘安保员。
周旭继续补充道:“这名船匠的儿子叫做马吉格雷,正是我现在的室友,他之前在巴巴洛萨船上做修船工。”
池桑榆若有所思,指尖划过图纸上标注的储藏室位置。
突然,她抓住了重点,问道:“储藏室前面的房间目前是谁在住?”
周旭愉悦地打了个响指:“罗佩·兰。”
“你认为《塞壬女妖》就藏在这里……你想提前偷画?”
池桑榆一下就理解了个中关窍。
李德在旁边稀里糊涂地揉揉脑袋:“啊,不是已经跟艾利克斯说好了,要在画展上偷画吗?我们不用提前跟他说一声吗?”
闻言,周旭的表情变得异常阴冷,完全把自己代入了杀伐果断的海盗身份。
“晦气,艾利克斯这蠢货只会阻挠我的计划,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瞒着他?”周旭语气森寒,几乎是从咬紧的后槽牙蹦出一字一句,“艾利克斯是内鬼。”
李德大惊失色,下意识摇头否认:“不可能,艾利克斯怎么可能是内鬼呢,他是最忠心巴巴洛萨的人了!”
“李德,别为他求情,否则你以同罪论处,等整件事情完成以后,我要向巴巴洛萨船长请求亲自处决这个叛徒。”周旭面色沉沉,对李德没有任何好脸色,最后不悦道:“事情既然谈完了,现在,出去,不要打扰我的午休时间。”
李德的气势顿时颓了下去,悬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是,老大。”
他耷拉着脑袋,声音闷闷的,垂头丧气地离开宿舍。
整间屋子只剩下池桑榆和周旭两人。
池桑榆的眼神看向已经关闭的门,她的语气说不上是好是坏:“你不跟上去看看么?”
“你去。”周旭不知何时又躺到了床上,眼皮子都懒得掀开,看上去像一只正在假寐的狼。
池桑榆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轻声说:“好吧,我马上就回来。”
池桑榆起身,凳子滋啦一声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虽然体力值不佳,但行动迅速且轻盈,没一会儿就跟上了前脚离开的李德。
池桑榆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
李德仍未察觉。
他走到一处拐角通道,脚步顿住,然后扭头朝后方看了一眼。
空无一人。
李德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对讲机,将频道拨到“#01”。
还没等他拨通,一根冰冰凉凉的物件就抵住了他的后脑。
是枪。
李德瞳孔一缩,手中正准备按对讲机的手指也顿住。
池桑榆轻声说:“别乱动。”
李德缓缓将双手平举过头,手里的对讲机也高举过耳。
他认出了背后女人的声音,随即干笑了两声,有些紧张地问:“神偷女士……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您不是已经跟我们老大安东尼结盟了吗,不是还要偷画么?”
池桑榆伸手,从对方手上取过对讲机,语气轻佻的问:“01,这个频道是跟罗佩·兰直接通话的么?”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李德的表情瞬间扭曲,完全看不出之前那副老实憨厚的状貌。
“您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李德还在嘴硬。
“让我想想,该从何说起?”池桑榆歪歪头,枪管对着他的后脑勺点了三下,“就从昨天晚上说起吧,周旭昨天让你跟艾利克斯传话,转头你就用对讲机跟罗佩·兰互通消息,昨夜的走廊通道处,你调到了01号频道,说,‘他们决定商议劫船事宜,明天中午过后给您答复’,我记性不错,复述得怎么样?”
她复述得一字不差。
可李德他跟罗佩·兰联络的时候,明明避开了所有人,这女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李德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刚想扭头,女人便拨动撞锤。
听到这轻微的“咔嚓”声,李德不敢再试图回头。
他知道这女人真的会使枪。
李德:“你现在杀了我,枪声会引来游轮上的安保员,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冷静地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