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木本以为青袅是要继续问问题，所以只是满眼茫然地看着她，静候她的下一句。没想到的是，青袅忽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析木顿时手足无措，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啊？青袅，你……你要确认什么？”

“现在的你，实在太无趣了。”

“啊？”

青袅在心底轻叹。看来再这么下去，哪怕纠缠多半宿，眼前这个十一也不会明白她到底想干嘛。既是弓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如何？青袅抬手揪住了析木的衣摆，见她懵懵的，便问她：

“先前与你喝的那么多种酒，你最喜欢哪一种？”

析木以为这就是她要问的，便如实答道：“那个……叫醉神酿的？名字有意思，喝着也不错。”

“那今夜与我同饮此酒，好么？”

青袅望向她时，目光似是已经醉了。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身子此刻早已倚靠着析木，绒毛氅衣护着她的同时又总会向析木靠近，像是要将她二人捆绑在一起。析木心里也困惑，明明往日自己总与星纪提及什么神君禁忌，难道因为青袅乃女子之身，所以不抗拒这种亲昵？

析木还在犹豫，青袅却去拉她的手。

“好么？”

大概没有任何人能在此刻说出拒绝的话，因为眼前人的模样太让人心动了。析木木讷地点头，应答她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几道朦胧的画面。

似乎是青龙宫的殿房，似乎挂着满殿轻纱。

素来特立独行的凡人小姑娘做事总有自己的一套法子。比如现在，她们二人在这人烟罕迹的京郊林中坐着，手边并无任何身外之物，可她神通广大，竟能从身后拿出几坛子醉神酿来，然后摆到析木面前。

看着倒像是早有预谋，不然怎么出门还带酒？

月色较先前又变得更昏暗了些，今夜无星，一片片的云朵争先恐后般遮住了夜空中的光亮。林里徒有微风轻抚，在这静谧的时刻反而增添了几分道不明的暧昧。周围景色一下子暗下来的时候，析木自觉伸手不见五指，鼻尖刚嗅到一点清香气味时便有温热靠近，有人吻着她，还往她嘴里喂了酒。

正是醉神酿。

此酒据闻历史悠久，在这中原大地已有几百年的名气。相传旧日有一神君嗜酒如命，被天帝发现后罚入凡间受苦；神君自觉委屈，下凡后仍爱酒如初，便自学酿酒之法意欲寻回当初所尝味道。多年后，此酒大功告成，而他为了嘲讽天帝惩罚，特意唤它为醉神酿。

说是“神君闻见了也得停下来尝一尝”。

起初听到这故事时，析木只是哑然失笑，觉得故事大有夸张成分，全为哄人罢了。初尝时也未觉得这醉神酿能有什么威力，可为何……

现在竟有点醉了？

析木下意识地接纳了她的投喂，酒液入喉时，好像与之前尝过的味道不同。她尚未能理解这般饮酒为何意，但青袅并不在乎，她只轻咬着析木的唇瓣，呼吸愈发急促。

“青袅……”

好像有些不对劲。

冬日里在这郊外本就觉得阴凉，可为何此时体内却有一股燥热，正一点点地侵蚀全身？析木正欲运用真气护体，可青袅此时离她这般近，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所察觉。

“你怎么心不在焉？”青袅放开了她，转身又将手边剩余的醉神酿递到她面前，佯装愠气：“你说陪我喝酒，可怎么半天也不再饮一盅？”

“可是这酒，我怎么觉得有些怪？”

“怪？那你不要喝。”

青袅轻哼一声，像是无意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露出那戴在腕上的精细银手镯。析木只闻得那银手镯叮铃作响，声音悦耳极为好听，她听得入迷，忍不住想要牵过青袅的手认真看。

叮铃。

析木再望向青袅时，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析木，好难受。

姐姐……

析木也不知为何，自己的脑海里会浮现出那样软香在怀的画面。她每做的一个动作，记忆里就会有相同的情节闪过，像是似曾发生，又像是幻觉。可她意识混沌，当眼前人拉着她一同往后躺下的时候，她就顾不上那么多。

这便是所谓的神君大忌、不可触碰半分的风月之事吗？

可是析木感觉不到一点痛苦与折磨，她只是觉得莫名喜悦。尤其听到青袅在耳边低声嘤咛和轻喘时，她更觉体热，身体里好像有千万道真气上下游走，逐渐不可自控。

也不知何时，她们身上的衣袍都脱掉了。

“青袅，我感觉我不是我自己了。”

“怎么了，十一。”

“我想…想……”

“嗯？”

“你可以抱着我么？”

青袅挑眉，不禁笑了。她揽着析木的脖子稍微坐起，往她面前轻呼了一口气：“十一想要的，我都给……”言罢，青袅似随手往身后一划，二人身处之地就忽而泛起灵光，落下了一道结界。

叮铃。

清脆的铃声不绝于耳，像是能够摄人心魂的仙乐，听了之后，总有一种即便前面是万丈悬崖也要奋不顾身的冲动。

林中风声呼啸，夜色渐重。

少有人烟的荒芜野林今夜也没有旁人来往，无人得知此地上演的春光绮梦，更何况有灵力加持、结界屏障。初来人间的小神君沉沦在人世间五彩斑斓的风光里，因酒而醉，因人而醉，初识云雨食髓知味，无法自拔。

等这位小神君昏昏沉沉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

那时她已经衣冠齐整地躺在原本住下的客房里，房中摆设和平时并无二样，仿佛她昨夜一直在这里，只是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做梦？

析木愕然地坐在床上，那在林中的画面尚且历历在目，青袅留在身上的体温好像也还有残余，怎么会是做梦……

“姐，你起来没有啊，姐！”

门外突然传来星纪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难道真的是我睡得迷迷糊糊，乱做梦了？”析木小声嘀咕着，神不守舍地下床去开门。房门一开，她就看到星纪和青袅满脸笑容地站在眼前。

析木下意识看向青袅，可她神色平常，只是微笑。

这个疑问就这么一直悬在析木心头，导致她一整天都心神恍惚，总是答非所问。星纪说想一起去京都郊外的黄陵山，析木就听成了梅花滩，星纪说要不然去吃一下獐子肉，析木又以为她说猪皮冻。

“哇，我的好姐姐，你也太离谱了。”在析木听错她说的话高达一百零八次之后，星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今儿怎么啦，见鬼了吗，怎么耳朵像扎了一坨狗尾巴草老是听不明白我说什么啊。”

析木心虚地摇头，蹙眉看她：“我哪有哦。”

“说不定是你姐姐有心事，这会儿正烦呢，你也别骂她。”青袅倒是特别主动地站出来替她解围，还说她知道京都城中有一处地方景色不错很热闹，待会儿可以去那边走走。

星纪的脸色这才好一些，但还是忍不住瞪了析木一眼。

怕外人听了她的话会胡思乱想，所以星纪密音入耳，传话到析木那里说道：好姐姐，我们去了一个骑射大会便找回一个大哥哥，可得把握一切机会找齐剩下的人呀！你可别在节骨眼儿上犯迷糊，打起精神！

析木眨眨眼表示会意，只是仍旧眉头深锁。

她们三人一起来到了青袅所说的风景圣地，只见此处葱葱郁郁波光粼粼，蜿蜒的青石板路和精美的小亭建在一片翡翠玉湖上，确实养眼。

周围前来赏景的男女老少亦是不少，析木和星纪连声称赞的同时，也在抓紧时机探查身边人的前世经历。

“听闻上次元宵灯会，这里也有戏班子表演呢！可惜我那日行程匆忙，没来得及细看……哎！我和你们说话呢，怎么总是不理人呀。”只是两位神君办事实在认真，总会忽略青袅说话，导致她起了疑心。

“喔~灯会，灯会当然好看！”星纪也变得答非所问起来，敷衍地回应着青袅说的话。

“亏你还说你姐姐耳朵像扎了一坨狗尾巴草呢，我看你们两个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青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又看自己旁边的析木都快走神得掉湖里了，连忙纵身上前拉她。

被拉回来的析木也是痴痴的，惊叹着说了一句：“哇，小朋友之前竟然是一头大野猪。”

“安？”

“哎，那边好像有人搞什么卖艺表演呢，我过去瞧瞧！你们先在这里聊会儿天啊，我很快回来！”

“喂！”

星纪担心青袅一直跟在身后会坏了正事，所以干脆想了个借口脱身，自己箭一般冲了出去，很快就不见踪影。青袅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看回析木。

析木碍于心里还有疑问，所以不敢看她。

“喂，你们两姐妹到底在搞什么把戏。”青袅看不懂，但大概还是察觉得到她们不像观光更像寻人。只是寻人为何要这般偷摸，光明正大点不好么？“你们该不会是什么重要逃犯，所以做事情鬼鬼祟祟吧……”

“我二人光明磊落，怎么会是逃犯！”

“那怎么总是走神，说话都听不见呐？”

青袅有些生气了，气得忍不住叉腰。析木本来还琢磨着该想个什么法子来掩饰她们的古怪行为，可当她看到青袅手腕处半露出来的银手镯，不禁又回想起昨夜之事。

她将计就计，直截了当地开口：

“十二为何走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自己为何会这般。”

“为何？”青袅歪头看她，目光纯澈。

“我昨夜……似乎到了城郊的一片荒林里，而且……在那里待了很久很久。我明明记得你是与我一起的，可我一觉醒来，却出现在客栈。”析木有些犹豫，但又不相信自己会无端做这样的梦。所以她鼓起了勇气靠近青袅，认真问着：“我们昨夜，没有一起喝酒么？”

青袅的表情倒是坦然大方，光看样子，她似乎没有和析木做过任何事。析木失神了，正脸色失落之际却听到青袅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你有没有留意到，你现在穿的肚兜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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