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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卖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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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同为京城有名的斫琴师,但曹修的家和许琢完全不同。

曹家坐落在一个村落中,屋子外没有砖石垒成的院墙,只有竹竿麻绳做的篱笆;院中也没有白墙黑瓦的砖房,只有朴素的黄泥茅草屋。

众人刚勒马停在院外,便有人听到动静从屋内走出。

这出来的人着一身打满补丁的冬袄,头发胡须都有些乱糟糟的,气质粗犷、不拘小节,和讲究风雅温润的古琴完全不沾边。

还没等众人开口,他便粗着嗓子大声道:“你们找谁?”

薛峰在马上回答:“曹修,是我,大理寺查案。”

原来此人便是众人要寻的曹修,不过对方一丝优雅气质也无,与其说是斫琴师,不如说是随处可见的村野农夫。

“又是你!我之前就说过了,许琢的事和我无关!”

院外守着这么多高头大马,官服侍卫,可对方好似一丝畏惧之意也无。

“是不是你杀的,要调查了才清楚,不要试图阻碍大理寺查案!”

司必应注意到曹修身后的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女子,女子怀中抱着一个仍在牙牙学语的幼儿,身后还躲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丫头正扒着女子的腿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此处是一处村落,周围人家中不少人听到动静,都三三两两地走出来看热闹。

曹修似乎也察觉到四周射来的目光,犹豫了一瞬,抬步往外走去,“换个地方。”

正说着,那小女孩儿突然跑出来抱住曹修的腿,声音惶急而恐惧,“爹爹!你要去哪儿?”

“小玉!”抱孩子的女子连忙喝止。

曹修叹了口气,低头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小玉,听话,在家好好呆着,爹爹去去就回。”

可大概是见来了这么多威风凛凛的人,其中还有不少人佩着长长的大刀,那小姑娘眼中充满了不安,凭曹修如何解释,愣是死死抱着他的腿不肯松手。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便有几个侍卫下马走过去。

那女子见状愈发着急起来,也走上前拉扯起那小姑娘,“小玉!回来!怎么这么不听话。”

侍卫欲执行公务,那曹修自然不准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动手,眼看场面就要变得难以收拾起来。

“诸位!”不知何时,司必应走到众人身后。

正在推搡的几人均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

司必应径直走至那小姑娘身边,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伸手想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小玉害怕得躲了躲,司必应冲着她安抚一笑,一边从腰袋中拿出几块糖放在手帕上,一边看着小丫头,“小玉,我们只是和你爹爹聊聊天,保证你爹爹一会儿就能回来,你勇敢一点好不好?”

曹修的防备神色缓和了几分,略带惊讶地看着司必应。

小玉年纪尚幼,孩童心性未改,不禁被他手中被五颜六色糖纸包着的糖果吸引,但仍担心爹爹,便抽抽嗒嗒地望向曹修。

曹修无奈地擦净小玉脸上的泪水,“听话,爹爹一会儿就回来。”

司必应又将手中糖果往小丫头面前递了递。

小丫头瞟了眼曹修,见父亲也不阻止,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糖果。

后面站着的女子也颇不好意思地向司必应道了谢,领着小玉回了屋子。

步维桢一直坐在马上默默观察着司必应的一举一动,并未开口阻拦。

见家人回了屋,曹修便领着众人到了屋子不远处一个茅草棚子里。

“我斫琴的技艺或许比他差一点儿,但这种背后使阴招的事儿,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做。”他率先开口。

“你知道有人将你的琴与许琢的放在一起比较?”步维桢看着对方淡淡道。

曹修冷笑一声,“那些人根本不懂琴,只会一味追求价格昂贵的老木材,须知琴也得看人看曲,只比个音色有什么意义……”

说到此处,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步维桢没继续追问,只看着他。

“不怕你们笑话,我不像许琢读过那么多书,会给自己的琴取些雅号别称,十分受那些富人追捧。而我就只会做琴,要不是为了生计,我根本不会做那些古琴铺子的生意,让我的琴落在那些人手中。”

“你很厌恶那些古琴铺子?”

“哼,他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曹修漠然讽刺。

司必应对着步维桢解释道:“这京城内的古琴铺子,很多都有给达官贵人订做古琴的生意,他们会根据客人的要求找知名的斫琴师订做古琴,工期一般都比较长,价格也是普通琴的好几倍……”

曹休忽然出声打断,“但那些所谓的贵人既不会弹,也不知如何保养,好好的一张琴,最后只能沦落成炫耀和行贿的工具。而且更可笑的是,还有些古琴铺子见他们不识货,便将普通琴当高价琴卖给他们大赚一笔,最后竟没一个人发现,一群当官的捧着把街市上随处可见的木琴当宝贝送人。”

他边说边扯开一边嘴角,神情中带着嘲讽。

听到曹修对官僚们如此直白的谴责,司必应不禁又看了眼步维桢,对方神情很是严肃。

曹修顿了顿继续,“说白了,这些铺子表面上卖古琴,实际上就是为高官们互相贿赂打幌子的。你要想贿赂哪位大官,直接去铺子里打听下对方喜欢什么样的琴,再花钱买上一把送过去,再没什么关系打不通的。”

一番话毕,曹修将官僚阶级光鲜亮丽的遮羞布掀了个干净,在场不少侍卫也是第一次听,一时都面面相觑,眼含诧异。

司必应揣度着曹修所言,贪污腐败的确是每个朝代发展难以避免的问题。

一方面因为朝廷发放给官员的俸禄是有限的,所以官员们便会想尽办法增加自己的灰色收入。

而另一方面,人性难控,每当这些官员掌握了权力,便总会将最大的好处使在自己身上。

并且,当一个政治体系中出现大量贪官时,即使有好官想为百姓做事,也是举步维艰,因为这些举措不知会断了哪位大人物的财路。所以,官场中往往是官官相护,贪污现象也极难根除。

司必应又看了眼步维桢,对方的脸色阴沉、眉头深锁,从刚才开始便十分沉默,大概他也清楚曹修所说属实,根本无法反驳。

“侯爷。”司必应低声提醒。

步维桢回过神来看向曹修,“有家叫广陵阁的古琴铺子,你了解吗?”

“广陵阁?”曹修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有点儿印象,广陵阁老板几年前来找过我,说想买我做的琴,但我没卖给他。”

“为何不卖给他?”

“我记得他那家铺子和那些当官的来往得最为频繁,我不想做他家的生意。”

“那许琢你了解多少?”

“见过几次面,算是认识,其他的不太了解。”

“听说你的琴自从被拿去和他作比后,来找你做琴的人就变得越来越少了。”步维桢又道。

听闻此言,曹修毫不客气地发出一声冷笑,“少就少吧,能糊口就行了。”

被这么无礼对待,步维桢倒也不生气,只继续盘问:“案发当晚你在做什么?”

曹修皱眉答道:“我那日突发伤风,应该是没到亥初就上床休息了,我娘子一直在旁边照顾我,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发起热来,娘子便为我熬药,折腾到快子初才睡,然后就再没出去过,我娘子可以作证。”

“你娘子当晚一直陪着你?”

他摇摇头,“她去年三月刚生产完,晚上要给小儿哺乳。为了不耽误我白天做工,晚上我们是分开睡的,所以服侍我喝完药歇下后,她便回自己房里休息了。”

“意思是子初之后便无人能证明你一直在家中了。”

“是,可我确实没有出去过!”曹修争辩了一句,但又觉事实确如对方所言,便涨红了脸沉默下来,不再答话。

步维桢片刻后说道:“可以了,你回去吧。”

等曹修离开后,薛峰上来说道:“侯爷,我们之前走访过葫芦庙周围的村落,很多人说这曹修脾气火爆、性格孤僻,得罪过不少人。而且他家境本就不太好,有了他的琴不如许琢的传言后,就更难过活了,时常能看到他娘子到同村人家里借米借油的。”

“此处离案发现场距离很近,算算时间,赶过去也来得及。”另一个侍卫补充。

步维桢点点头,看着曹修的屋子,似是不想再继续讨论案情,“你们先回大理寺吧。”

薛峰似是有些不确定,转头看向司必应,眼神带着“怎么了”的探询。

司必应向薛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照做。

“是,侯爷,那属下先行告退了。”

众侍卫先后驾马离开,竹亭内一下安静了下来。

寒风渐起,天色愈暗,厚厚的灰色雪云开始在空中堆积,不远处的树林里隐约传来一声枯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

两个人影,一黑一白,默默站在亭中,双方距离虽不远,但却又像隔了很远。

沉默了良久,步维桢忽然开口:“你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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