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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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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每年的腊月初八都会举行一场祭神仪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上祭神坛祈福的自然是当朝天子,特殊情况下也可由皇子或亲王代劳,但为诚心起见,一般是天子亲为。

初三,宫中已经开始搭建祭神坛。

与此同时,京中各处那些暗中蜇伏的力量也在饲机而动。一派祥瑞之气的背后,暗流涌动。

据江臣的消息,叛军将在天子祭神当日祭坛上擒杀容漪。

凌铎在京中零散分布的本就有不少能够调动的兵力,现在又得到了部分御林军的兵权,若倾全力而动,京中没有任何一股力量足以抵抗!凌铎的计划近乎完美,这样的布置不可能是短时间内完成的。他究竟暗中准备了多久,怕是连江臣都不清楚。

初四下午,我掐准容漪午觉睡醒的时间便前往养心殿。

他近日身体有恙,在养心殿的时间居多。我到门口求见的时候侍者却说皇上还在午休不便接见。我说那本王到厅中候着。侍者尚在犹豫,容漪懒懒的声音自殿内传来,带着少许倦意:“让他进来吧。”

我信步走入内,容漪已自卧室出来一身明黄常服坐在厅中案几旁,一脸掩不住的倦怠。

“王兄极少主动求见朕,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

我看着他没半点血色的脸,不无担忧地说:“皇上这风寒症都几日了,怎还是不见好?”

话音刚落就见内侍捧着一叠半尺高的折子来到案前,俯首恭声:“皇上,这些都是急奏。”

容漪怏怏瞟了一眼,示意他放下。

我见着那叠折子怎样看怎样不顺眼!这些人都怎么做事的?养心殿是休息的地方,怎还把折子弄到这来?

转念一想,这大概是容漪的意思。我唯有对他说:“皇上还需保重身体,不可太劳累。”

“可不可劳累,哪由得朕?不过朕今日,确实不想看这些东西。”容漪面向我,眼底有一丝不同平常的光芒,“朕想请王兄一道出去走走。”

我心情一下开朗,“皇上想去御花园还是御水池边?”

“那些个花园水池都看了二十多年了,有什么好看的?”

“那皇上的意思……”

“陪朕出宫走走吧。”

我看着他一阵错愕,他又道:“怎么,王兄不愿?”

我温温一笑拱起手,“遵命。”

感了风寒的人本就嗜睡,马车刚出城门喧嚣渐远的时候,容漪已经抵不过倦意靠在角落处又睡了过去,颠簸中微微蹙着眉头。我怕万一车轮子磕着石头什么的把他颠摔了,便坐到他旁边去。

再走上一段路面就没有城内街道那么平整了,马车的摇晃也跟着频繁起来。轮子一个下陷,容漪半个身子栽在了我身上,几乎同时我眼明手快地扶住了他。车再一晃,就变成了我把他半抱在怀里的姿势。

容漪睡得沉,我半抱着他跟抱着个烫手山芋似的,一动不敢动。后面实在撑得手酸膀子疼,我干脆搂着他往后靠,再调整了下姿势让他稳稳靠在我胸前。总算彼此都舒坦些。

其实容漪睡沉了的样子,还是挺乖巧的,秀气的眉眼从容安恬地合着。

那双眉眼,清醒的时候总是凝着薄薄的霜。

马车轱辘转了将近半个时辰,停在西郊一处矮坡上。

本来想在城内转一转就算了,可容漪非说要来郊外看看能不能见到腊梅,说宫里种植的腊梅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见开花。

我轻轻推了推身上的人,“皇上,到了。”

容漪睁开眼,神情有些茫然。等意识到自己此时是靠在我身上的,又呆了一呆,才支起身来。

我对他扯出一个笑,“这儿是西郊一带最大的梅林,再见不着梅花,臣就无能为力了。”

我率先下马车,掀开车帘那一刻我就知道容漪这回肯定不会失望了。

清幽的花香和着城郊冬日里寒冽的空气,丝丝缕缕,隐隐约约,份外的怡人心神。放眼望去,融融日光映着红梅,明艳的红色或稀或密遍布林道两旁,一直延伸似无尽头。

容漪跟着也走下来,望着满目灼灼花色眼角弯出了清润的光。然后一步一步向着林道深处走去。

我紧随在他身后,突然想到,容漪的警戒心几时这般差了?荒郊野林,渺无人烟,他半点武功不会,半个随护不带,倘若我存有一点异心,他此刻岂不是天人不应?何况眼下京中的情况危机四伏,随时一触即发,他不可能毫无知觉。

总不会到了此刻,他突然想全心信任我了吧?

想着想着不觉走了神,没发觉走在前头的人已停下脚步,正立在一株梅树下注视着我。

“王兄在想什么?”

我如实说:“想到了一些事。”

容漪道:“其实朕方才,也在想一些事,不知和王兄所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我道:“那皇上可愿说与臣一听?”

“朕总觉得,京中这几日,肯定有大事要发生。并且是关乎本朝命运的大事。”

他果然有所察觉。

我半像开玩笑地说:“关乎本朝命运,皇上可是想说有人要谋反了?”他不回话定定看我,我表情一转肃声道:“那皇上可要早做应对之策。”

容漪依旧盯着我,“可朕一直琢磨不透一个人,不知道他究竟站在哪一边?”

听到这话,我心里有无奈,有忧虑。

无奈的是他果然还是不尽信我。

忧虑的是他不信我,却还让自己孤立无援地站在我面前,我委实想不出他究竟要做什么。

我叹息一声,“皇上尚未弄清楚对方的心思,怎可让自己卸去一切防御站在对方面前?”

容漪走过来,靠近我,近到我一抬眼就能看到他漆黑分明的睫毛,“因为我不想再猜下去了,我想用这条命,赌一赌他的心。”

我心中不可避免一动,“倘若赌输了呢?”

“倘若赌输……”容漪黯然一笑,“我愿赌服输,任你缚诛。”

我凝视容漪,“你太任性了。”

容漪并不回避我的目光,“任性么,有时是无解时的最佳解。”

对话到此,我觉得没有必要再绕什么圈子了,我跪地说:“皇上,得速速密诏驻南疆的卫羡将军回京。”

容漪静了须臾,却轻声说:“我就知道我不会输。”

我抬头,灼灼花色下他微微地笑着,像个孩子赢了游戏一般志得意满的模样。然后他扶起我,又是冷静沉着的江容漪。他说:“南疆近来并不太平,此时调卫羡回京不太合适。”

我立即道:“只有南疆的援兵能在腊月初八之前赶到凛都。”

容漪神色一冷,“果然就在腊月初八。”

我再道:“还有,腊八祭神一事,就让我代劳吧。”

容漪眉头一皱,“我只是感了点风寒,还不至于上不了祭坛。”

“皇上,我的意思你知道的。你是一国之君不能犯险!”

“朕当然知道。朕既然坐到了这个位子上,就有心理准备面对一切险难,决不会退避让别人承担。”许是吹久了冷风,容漪说完接连着咳了好几声。

城郊景致虽好,可风也冷冽许多。

我决定先不跟他拗,顺了顺他的背说:“郊外风冷,还是别呆太久了,我送你回马车上去吧。”容漪欲再说什么,张口又一阵咳,只能由着我拉着他往回走。

冬天日头短暂,等我和容漪重坐到马车上时,已经暮色四合。

我在车上把代上祭坛的事又跟容漪说了。他起初坚决不肯,我耐着性子分析了一堆利弊,他总算是准了。

华月高悬时,我和容漪站在他的寝宫门口,他站在门槛边却迟迟不跨进去,不知在想什么。

我问:“皇上怎么不进去?”

他转过头来欲言又止,“王兄……”

我眼角余光里瞥见不远处盈盈而来的几个身影,是簌琼,和两个随行的侍女。

容漪犹疑间,簌琼已经来到我俩跟前,福身一辑,“参见皇上。”

容漪未出口的话止在这里,转而道声免礼。我也恭声道了句:见过琼妃娘娘。

簌琼对我礼貌性地一颔首,面向容漪带着几分关切和些许责备道:“皇上的风寒症本来就反复难愈,怎能跑到宫外去?”

容漪对她温柔一笑,“朕不是整天面对那些折子看烦了么,才邀请王兄陪朕出宫去转转。”

簌琼嗔视他一眼,“皇上知道烦,还把奏折弄到养心殿去。”继而又凝重地道:“御医说了,皇上的病真的必须好好养一阵子,否则会变成沉疴顽疾的!”

容漪安慰般抚了抚面前女子满带忧心的脸,“朕知道了,下不为例。”

簌琼道:“那皇上先把药喝了。”

容漪面露难色,还是在爱妃的注视下,一脸就义表情端起侍女捧着的药碗一饮而尽。

那举动,颇有几分壮烈的视感。看得簌琼忍俊不住。

我从来都不知道容漪也会逗人开心。

我上前两步道:“皇上,臣护送到此,就先告辞了。”

容漪闻言转向我,“王兄慢走。”

回到府中,我温了壶酒,一个人坐在院中小酌。脑中反复浮现下午城郊梅花林中对我剖心相对的容漪。

我不曾想我此生竟能听到他对我如此剖白。今天过后,我和容对漪将不会再有猜疑。

可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有些事蒙胧不清的时候,还能装一装傻,一旦捅开了,就会脱离原有的轨道往谁都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而且无论最终如何,我和他都不会有来日。

我和他的关系就摆在那里,明明白白,不容置疑。

我甚至不知道,过了腊八,一切盖棺定论尘埃落定后,我还要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站在容漪面前?

我的存在对他来说,是劫不是缘。

腊八将至,不知道变数过后,我,容漪,凌铎,各自将何处归宿?

说不定我会被叛军杀死在祭神坛上。那当真是四大皆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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