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按照约定，率先回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笔帽里的东西被乔亚找了个玻璃瓶倒了进去，丹左嫌臭，差使乔亚将玻璃瓶放到厕所，把排风开到最大，又还免不了唠唠叨叨叽叽咕咕地发牢骚。

乔亚手痒，抓着人揍了一顿，专挑不是明面儿的地儿下手。

不过丹左也不是一顿揍就能安分的人。

被揍了之后，还不知收敛，依旧小声地碎碎念。

上将垮着脸起了个话头，似乎是想转移丹左无处安放的精力。

“你觉得那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像小孩被吸引了注意力，丹左一下子也不絮叨了，紧挨着乔亚坐下来，认真地想了想。

“假设路易斯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么他肯定和线的转移脱不了干系。”

他顺势就拉起乔亚右手，摸着他手心的红线，半垂着眼，道：“可所有人都知道，线是无法转移的，它像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没人知道该怎么把它从人体里拿出来。”

“但既然加比斯身上已经有了新的线，就证明有人找出了可行的方法，能把hunter身上的线拿出来再进行转移。那乔亚觉得，人体里被拿出来的线，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是说……”

上将话说到一半，又摇头，好像难以接受‘被拿出来的线是那玩意儿’的假设。

“如果那玩意儿真是线，”他卡了一下，道，“路易斯他……想变成hunter？”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呢。”他拉了个长音，又说，“不过，我记得布莱克好像说过，他三年前出了一场车祸……”

他若有所思地勾起嘴角，“可能要等到我们的特助回来，才能弄清楚事情真正的原因呢。”

说曹操曹操到，丹左这话说完没多久，布莱克就来了。

百十来人，凭空捏造事由，长达两小时的会议。任何一点单拎出来，都足以让行政人员叫苦连天，感叹工作压力太大。然而此刻，特助三管齐下，应付了两个小时，脸上不见一丝衰色，反而更加神清气爽。

他喝了口水，问：“房里有什么食物坏了吗？”

顺着他这个问题，乔亚把今天下午在路易斯办公室见到的都说了一遍，末了，又顺口提了一嘴电子屏的事情。

信息量有点大，饶是长袖善舞的布莱克，也花时间消化了一会儿。

他看了眼厕所，“方便我去看看吗？”

乔亚点点头，十分客气地陪他去看了看。

刚一打开厕所门，一股难以言喻的臭气就把布莱克熏得倒退两步。上将也不自觉拧起眉头，即使开着排风，这味道也实在是吓人。

“我从没在路易斯教授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回来坐定之后，他说，“今天会上我也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很正常，没有任何地方不对，甚至可以说，他精神比三年前好了太多。”

丹左眯起眼，迅速地问了一句，“精神变好了？”

乔亚也上了心，示意布莱克详细说说。

特助目光在他俩之前走了一个来回，继而闭着眼回忆了片刻。

再睁开眼时，他延伸笃定，道：“我察觉到他精神好转是在去年3月2日。”

“那天是校史馆建馆纪念日，每年都要由馆长发表致辞。前两年，路易斯教授推脱精神不佳，发言时间都很短，下来之后也从不和任何人攀谈。但去年，他一反常态，不仅没有推辞，在台上说了快半个小时，下来之后甚至还和朱莉聊了一会儿。”

布莱克：“朱莉后来告诉我，那次聊天让她觉得，从前那个布莱克教授好像又回来了。”

“只有精神吗？”

丹左似乎还是不满意，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前倾着身子，似乎有点咄咄逼人，“他的身体呢？”

布莱克对上他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特助，此刻竟然略带慌乱。

他满脸歉意，十分艰难地摇头，“这……我确实没什么发现。”

丹左听到他这回答，略显失望，慢慢躺回沙发里，像是不想再说话的样子。

对于这种有些尴尬的情况，特助倒是挺有处理经验。

他手指轻碰了一下鼻子，闷咳了一声，“至于校史馆里的电子屏，我印象中最近一次更换时间是在30年前，那时老校长还在世，事情由他们全权操办，我和朱莉这一辈都没有参与。如果真要有什么隐藏的秘密，恐怕知道的人，现在也大多不在世上了。”

此话一出，乔亚和丹左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类似于遗憾的表情。

特助不愧是表情解读专家，立马调转话头，道：“如果这件事对你们特别重要的话，我也可以试着去联系联系老教授，说不定也能打探到些消息。”

乔亚承了这份情，认真地说着‘拜托你了’之类的话。

至于丹左，还是懒散地窝在沙发里，根本不像是要道谢的样子。

乔亚和他形影不离呆了两个月，自觉对他还是有了一定了解。他本身就是个极为冷漠的人，照片对他的影响到底有多大，乔亚心里没底。不谢也无可厚非。

而特助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没有回答上丹左问题的歉意之中，也并不觉得他此时默不作声有什么问题。

所以总体来说，房间里倒还算是一片祥和。

乔亚主动开口，问题再次回到了路易斯身上。

他指了指厕所，“我们都不知道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所以想请你带回去，找个信得过的人研究研究。”

说着，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了的一小块儿铁板样的东西，递到布莱克面前。

“让他帮忙看看，那玩意儿和它有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是keeper，但常年跟在朱莉身边，布莱克一眼就看了出来，乔亚递给自己的是硬化后的线。

他接过它，舔了舔唇，“你们怀疑那是……”

乔亚轻轻点了点头。

这猜测比布莱克想象中更大胆，他摩梭着手上坚硬无比的线，眼色不明地吐出一口气，“我能找到的人应该不及路易斯团队，但无论如何，我肯定会给你们一个结果。”

言下之意，是或否，总归有个定论。

乔亚清楚这不是件容易的事，耗时耗力不说，光是保密一项就需要花心思完善，不能有半点纰漏。估计后面这几天，特助都得连轴转了。

布莱克像是感受到了乔亚身上的歉意，马上又柔柔地笑起来，只不过刚要说话，就被人抢先一步。

丹左换了个姿势，伸长腿，问：“路易斯团队的实验室在学院里吗？”

布莱克倒是好脾气，一口气被打断，也不气，只是扶了一下眼镜，便知无不言，“学院里无法提供他们团队需要的高规格条件，最开始就直接是在校外选址搭建。”

“具体地址是？”

他翻了翻，给出了个地址，还贴心地调出了地图。

那儿离莱曼学院有一定路程，和生物园区也隔得十万八千里。

乔亚立马理解了丹左的意思，“你觉得那儿是……”

“嗯。”

布莱克知道前因后果，心中也有了大概。

丹左怀疑，路易斯实验室正是他们完成线转换的地点。

他有些不确定，“路易斯团队在教授调岗之后，一直走在科学前沿，在保持极高的论文发表率的同时，也积极与校外企业合作，联合研发产品，在纵横向上都有不错的进展。每年年检也都超出要求完成。”

意思是实验室这儿应该没有场地，也没有人员来完成线转移。

“总会有检查不到的地方。”丹左接过话。

这话极不客气。

布莱克能说出刚才那番话，足见是对自己的消息来源有些自信，丹左短短几个字，确实是拂了人面子。

不过特助是谁，哪怕当着他面骂娘，他都能笑着应对。这小小的否定，他显然也没放在心上。不急也不恼，语气温和地说：“如果你们想去看看，我可以提前把实验室的人支走。”

这次抢话的人变成了乔亚。

他应道：“好，麻烦你了，我打算明天去看看。”

‘我’，不是‘我们’。

丹左直觉十分敏锐，一听完这话，就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乔亚嫌我是个拖油瓶吗？”

这……是什么问题？

特助嘴角一抽，直觉不对，立马眼观鼻，鼻观心，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乔亚一锤定音，“是。”

当然了，这并不是上将的真心话。

丹左的猜测似乎向来很准，如果实验室真的是线转换的场所，对于幕后的人来说，那儿无疑是最关键的地方。和之前废弃的工厂不一样，这么重要的地方，势必会有人看管。就算运气好没人看管，肯定也会有层出不穷的机关。

他没法儿保证在对付这些的同时，还能保证丹左的安全。

况且以丹左的性格，自己要是如实相告，这人又会找出成百上千个理由，来作证他的非去不可。道理说不过，索性就试试另一个法子。

但不得不说，这一个字说出来实在是解气。

乔亚说完之后甚至默了两秒，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头。

他瞥了眼丹左，有意无意地找补，“反正你这两天一直说累，明天不去，正好可以在这儿休息。”

丹左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用漆黑的眼盯着乔亚看了片刻，又另起了一个话题。

“吉米是不是明天就到了？”他问。

乔亚没回话，他又说：“吉米好像是你的老部下了呢，你们彼此应该很熟悉才对吧，不知道他带的手环够不够多呀。”

特助抹了一把汗。

乔亚脸色一沉。

早就知道这混蛋会以线能为要挟，明明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等他把话说出来，还是会想当场把人五马分尸。

乔亚冷哼一声，“杀你肯定够了。”

还是没答应。

丹左奇怪，上将向来明理，怎么这次就犯轴？

他坐直身子，刚想说话，那边布莱克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柔声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去解决手上的事了。”

话说的客气，如果他表情没有撞破情侣吵架的尴尬局促就更好了。

“我和你一起去。”

感情上将就等着这句话，特助一开口，他立马也跟着站了起来，不和丹左多言，亦不给布莱克拒绝的机会，风驰电掣地拖着人往外走。

看来是真的不想我去啊。

丹左托住下巴，有点惆怅。

乔亚把我的安危看得太重，真是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