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凰送完凌霄后，就给沈云芝打了一个电话。

“啥，我们过的好好的，为啥要给我安摄像头？”

“现在家里都装，防贼防盗的必备品。再说了，我就只在客厅装，客厅有什么隐私可窥探的？”

客厅怎么就没有隐私了？打牌不得在客厅，喝酒不得在客厅，说她的坏话不得在客厅······，沈云芝不满地哼道，“你要真有孝心，抽空多回来看看我们不就行了，干什么要安摄像头，我又不是犯人，还要你成天监视啊？”

“就说你多心吧，你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监视你干什么？安装摄像头主要是为了防贼防盗放火，要是你俩都外出玩了，还能随时查看一下家里情况。你怎么那么大的戒心？”

沈云芝说不过秦凰，只好让秦凰买了摄像头，本来还有些生气，心想这老大想起一出是一出，后来又释然了，安了摄像头又怎么样，摄像头在自己家里，她想让它工作它就能工作，不想让它工作时，谁能奈何呢？

伟人曾在《奋斗自勉》中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显然，伟人就是伟人，能在各种激烈、生死攸关的斗争中体悟生命的乐趣，而凡人仅仅是面对家长里短的小小斗争，就已筋疲力竭尝尽生活烦恼了。

凌霄回家的第一天，到家里一个小时不到，就挨了打。她呜咽着给秦凰秦凰打电话，一开口就哭了。

秦凰看不到人，又惊又怕地干着急。“这是怎么说，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受什么委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什么事你先给我说说呀。你要把我给急死了。”问了半天，凌霄才哽咽道：“我要回去。”

“回哪儿去？”

“回去找你，我不要在家里过年了，家里不好。”

听她的语气，秦凰才放心了，看起来只是家里闹了矛盾而已。“胡说什么呢，刚回家就要走，你爸妈知道了还不得气坏了，他们就你一个孩子，你不在家里过年，他们多孤单。”

“我没胡说，我现在已经在车站外面了。”

秦凰这才留意到电话中嘈杂的车走人流声。“给我共享下位置。”一看凌霄的定位，人果然是在车站进站口处，她顿时就急了：“凌霄，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这么胡闹，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说，怎么动不动就走？你这样让人多担心啊。我告诉你，我可不欢迎你，你就算来了，我也不接你，更不会让你进门——”滴的一声，那边竟然挂了电话，这个楚凌霄！她打过去，铃声响了一阵儿，就被挂断了，又打，想了一几声又断了，她只好发短信过去：第三遍，再不接，你还等着挨打吧。再打过去，凌霄接了。“你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秦凰刚说了一句话，那边就又赌起气儿来，喊：“你再说我，我还挂。”

“你敢再挂一个试试？”秦凰猛地扬高声音，语气不恶而严。凌霄一下蔫了，低声嘟囔：“对不起嘛。”

“我要你道什么歉，你快给我去快餐店里暖和暖和，大冷天的在外面怎么不冻死你。”

凌霄只好拖着行李箱去麦当劳坐下，正值春运时节，店里全是人。“没几个钱了。”秦凰赶紧给她转钱，还不忘谆谆善诱，“看到没有，这就叫离了家寸步难行。”凌霄一看转账金额，啊了一声，“就五十啊，抠门。”

“现在回家去，要多少给多少。”

凌霄默默点了杯热饮，找了个角落坐下。

秦凰追问事情的缘由，凌霄愤愤道：“楚世强打我。”秦凰知道这是她爸爸的名字，说：“直呼长辈名讳，你这是一点礼貌都没有了。”

“我挨了打，你都不先问我怎么样？”凌霄几乎都想发火了。

秦凰只好先哄她：“哦哦，你怎么样啊？打哪里了，还疼不疼？”

“怎么不疼？那么粗的球杆一下就扫我脸上了，要不是我跑得快，现在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呢······”

秦凰听着甚是心疼，直想过去看两眼，便赶紧换成了视频通话，隔着屏幕，只见凌霄右侧脸颊一道红印，足有两指宽。“哎呦，这，这叔叔怎么下手这么重？”凌霄摸了摸脸嘟囔道，“你看吧，你还让我回家？”

“阿姨知道吗？”

“我妈去外婆家了，我还没有见到她。”

“还是呀，阿姨回来看不到你，心里怎么想？再说父女哪有隔夜仇，你们父女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凌霄这才将事情始末说了。

楚爸对凌霄的控制欲将特别强，而她这一年却总不对家里透露自己的情况，这把楚爸急得不行，所以一接到她便开始盘问，弄得她不大开心。俩人到了家以后，楚爸更是将她摁到桌前问东问西，说到上头处，又给她规划人生，说省美术出版社要招一个期刊编辑，他已经疏通好关系了，年后去看看环境，只要通过了笔试，一毕业就可以入职。

听到这里，凌霄内心已经大为不满，总是这样单方面替她做决定，小的时候是没有话语权，不得已被迫接受，现在她研究生都快毕业了，难道还要听他的？“爸，我已经找好工作了。”

楚爸瞬间拉了脸，一拍桌子质问道：“找工作这个大的事儿，你都不和我们商量一句？”

她从小就在楚爸的淫威下长大，对他的惧怕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看到他疾言厉色的样子，就条件反射地立正。但她站起来后又想到自己不能一直这么窝囊，便也没好气地说：“这不是和您商量了吗。”

楚爸也站起来，用手指着她的脸：“你这是和我商量？你这是告知，你眼里还有我没有我这个爸——”

她向后退了几步，不想再和楚爸争执下去，提着包就要上楼去：“坐车太累了，我回屋睡觉了。”

“我话还没说话，你就敢走了。”楚爸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扭头就找工具，一眼看到放到客厅角落的高尔夫球杆，便伸手拿了一根指着凌霄。“回来。”原意也是吓唬凌霄，虽然他没少打凌霄，但自从凌霄上了大学后，他也几乎没动过手。可他没想到，凌霄不仅没被吓到，反而他这副大家长的作风激发了她的斗志，她血气上涌，挑衅地走到他跟前，说：“动不动就动手，除了暴力你还会什么？”

面对凌霄的顶嘴，他扬起球杆佯装要打，可是凌霄却丝毫不躲，只是用倔强的眼神盯着他。他自然也不会真会用球杆打人，便哼了一声意欲放下球杆，想着找个其它工具教训她。结果凌霄这时偏偏为自己添了一把火：“我都已经二十四了，你再打我试试。”说完转身就走。“你给我站住。”这种顶撞让楚爸又燃起火来，挥着球杆喊。凌霄也正在气头上，赌气般地止住脚，回头还要去夺他手中的球杆，楚爸更觉得她反了天了，稍一用力将凌霄推到在地，手中的球杆不知怎么的扫过了她的脸，这一下猝不及防，凌霄的泪水唰地流下来，当下二话不说，爬起后拉着行李箱就跑出了门。

“······，我不过就是顶了两句，他就将我一把推到地上，推到地上还不算，手中的球杆还非要在我脸上扫一下，······”凌霄十分委屈摸着红肿的脸：“这让我怎么回去嘛？还回去挨打呀。”

“我听着，你爸爸也不是真要打你，顶多就是误伤着了，他指不定有多心疼呢。”

“他是铁石心肠，他才不会心疼，他只会心疼西子。”凌霄撇嘴，又拿楚爸和秦爸对比，“叔叔对你从来都是好言好语，就算生气也不会有一句重话，这才是父母对子女的爱护和尊重，可他呢？处处打压我，处处施暴。你不知道，我和西子从小就被他管得没有一点自由，和犯人没什么两样，制定一堆乱七八糟的规定，什么吃饭时不能说话，不能看电视，不能晚归，不能熬夜，不能赖床，不能留长发，不能吃零食，不能和陌生人说话······，他哪是一个父亲，他整一个控制狂，简直变态——”吐槽得正热烈处，手中的手机猛地被抽走，她一惊，抬头一看，她爸爸不知何时竟然站在面前，手里拿着她的手机，一脸黑线。

秦凰第一次见到了凌霄嘴里那个严肃死板的楚世强，心中有些紧张，微笑着问好：“叔，您好，我是凌霄的朋友。”

楚世强看向屏幕，用十分客气的语气回道：“哦，你好，我是凌霄她爸，我带她回家了。”说完挂断电话。一边的凌霄伸手去要手机，却扑了个空，楚爸将她的手机放到兜里，拉起她的行李箱，瞥她一眼说：“半个小时后，你妈就该到家了。”说完迈开大步就往前走。

两人到家的时候，凌霄的妈妈李琳轩正要准备烧饭了，见她俩一前一后进门来，还问：“怎么接到现在才回来？天都黑了。”

凌霄摸着脸一下扑到李琳轩怀里，不满地嚷嚷：“都怪爸，路过老街时非要吃糊汤粉，他倒吃开心了，我出门的时候和前面一个人撞上了，那个人背着羽毛球杆一下子扫到我脸上了，妈，你看——”说着抬起脸给她妈看。

“哎呀我的天，都肿了，那人是怎么走路的。”李琳轩拉着她就去找药箱，给她涂了点消肿止痛的药水。

“妈，撞我那个人他都没有道歉，你说离谱不？”

“什么样的人都有，别和他们一般见识。”李琳轩轻轻揉着凌霄的脸颊，“还疼吗？”

“还有一点。”

“我去给你做好吃的，吃完睡一觉，明天就不疼了。”李琳轩说着推了推身边的楚爸，“你是不是吃饱了，还做你的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