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甘甜的山泉水是可以直接饮用的，不过吃饱后，齐沧还是费了点功夫烧了几锅热水，灌满水囊后，余下的尽数倒入木桶里。

而后干脆又烧了些热水用来擦洗。

齐沧打湿麻布后，用力地在齐和鸣身上擦，只把人擦得几哇乱叫。

周围用油布简简单单包围起来，热气从盆里蒸腾而出，在四周形成一个暖和的环境。

齐沧很快搞定了齐和鸣后，又接着给自己也擦洗擦洗，要不是现在夜晚气温只有十来度，他真想就这么扑腾进水里，痛痛快快洗一顿。

说实在的，他们虽然吃得还算不错，最起码因为有他，齐和鸣他们吃得可比在大田村好，但是洗漱方面是真的跟不上。

别说洗澡的，就连擦洗，也不是经常有功夫去做。一星期能擦一次，便算得上勤快得了。

好在，现如今他们基本上全身都包裹起来，脏倒是不脏，擦洗起来也简单。

等齐和真擦洗的时候，猴孩头上的虱子闷得差不多了，齐沧便让明海帮着给他彻彻底底擦洗一边，之后不知什么光景呢。

只是猴孩咿咿呀呀地朝着他伸手，俨然是想要他帮忙。

明海：“那，这……”

“行，那就我来。”刚儿也给齐和鸣擦洗了，也不介意再来一个，齐沧直接坐在小马扎上，给猴孩擦身。

猴孩身高比齐和鸣还矮上几公分，看起来又瘦又小，脱干净衣服后，肋骨分明，瘦骨嶙峋，一副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

指甲又长又尖，身上很多长短不一、深深浅浅的疤痕，膝盖、手掌手肘等接触地面的地方伤口更是多，而且有着一层厚厚的老茧。

齐沧甚至不敢用力去擦，只能避开大腿的伤口慢慢来，一盆一盆黑乎乎的脏水泼在树脚，到了第六盆，盆里的水才算清澈。

擦干身体，给伤口消毒换药后，再换上齐和鸣的旧衣服。

眼下猴孩跟着他们已经成了定局，而且按照这进度估摸着没个两个月到不了淮南。

猴孩头发一缕一缕，打着结，不剪了根本没法子清洗。齐沧便咔嚓咔嚓挥舞着剪刀，很快，一颗卤蛋便新鲜出炉了。

再用澡豆子将短到贴着头皮的发碴洗干净。

“哇哈哈，爹，蛋蛋也要和弟弟一样。”齐和鸣望着猴孩光溜溜的脑袋，羡慕得不得了。

齐沧：“……行。”

反正他年岁还小，卤蛋就卤蛋吧。

“哈哈哈！咋把他们头发给剪了，确实很利落。”家里只有小哥儿的人家羡慕道。

可惜他们家没有小汉子，不然干脆这么一剪，都不用费事打理。

齐沧悄悄将自己的发尾剪短了一大截，反正包着头巾，也不碍事。

至于全剃了，他倒是想。

就怕齐大他们不肯，而且后面想想，两个月也不能让头发长长，到时候在南方，可能会造成不便。

队伍里一下子多了几个卤蛋，倒是又热闹起来，齐和鸣拉着猴孩嘀嘀咕咕，就是不愿意睡觉。

等齐和真他们弄好后，齐沧便拿出那瓶指甲花的染液，递给他们说道：“这是染液，把露出来的皮肤都搽上，就会变黄。”

“时间久了就会褪色，不会真得染上脸，端看你们搽不搽。”

齐和真倒是没有迟疑，听齐沧这么说了，他便立马就动手了。

而齐和欣也点点头，没有多问。

这几日她学着姜明念说的那样，时常观察着队伍里的人或事，哪怕走在路上，不管是谁见到能吃的能用的野菜野草都会薅上一把。

可她往日也是这么做的，却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要这般做。

然而，到了今日，当危机四伏，山匪来袭之时。

爹他们以一己之身顶在前头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为了在这世道活下去，为了躲过每一次危机与陷阱，每一个人都是拼尽全力去保护自己保护亲人。

齐和欣想，这好像才是她要做的事，要成为的人。

一无所知的齐和真和妹妹俩人互相帮忙，搽完脸和脖子后，望着彼此的脸色，突然觉得怎么这么眼熟。

“叔叔，今晚我和弟弟一起睡！”齐和鸣抱着姜明念的腿说道。

“好，你跟你爹说一声先。”姜明念答应了，主要是不答应也没法子，毕竟俩人都洗得干干净净了。

齐和鸣转头朝着齐沧奶声奶嗓地撒着娇，“爹啊爹！”

闻声目睹了一切的俩兄妹：“……”

怪道恁眼熟！

和姜二叔、姜三叔他们脸上的颜色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八/九不离十。

所以，他们是哥儿？！

发现了什么大秘密的俩人傻傻看着对方，不知道说些什么。

等到要睡觉的时候，齐和真俩人望着姜明念进了隔壁的帐篷，踌躇了半刻，最后跑到齐沧面前。

“爹……这个是姜三叔他们的吗？”

“对。我换的。”齐沧回来后便给了对方大半袋笋干。

“可、可……那他应该睡在这边吧。”身为哥儿睡在那边不好，先头不知道了还好，知道后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齐沧被提醒后也发觉不是很合适，主要是他脑海里对于哥儿这个概念确实不是很深，每天睁眼闭眼就是赶路，真没想过这个。

分帐篷这事还是齐大提醒了他才分的。

“行，我去说一下。”齐沧便走到姜明念他们睡的角落，隐晦地提到：“你们要睡隔壁帐篷吗？”

姜明念愣了愣，“不……等等哈。”

他们本想就睡在马车上，可马车空余的位置总归是太过狭小，他们基本上就是坐着睡，休息不好不说，还影响第二天赶路。

就咬咬牙还是睡了帐篷，只是那会儿也不好宣扬自己是哥儿，便选了角落的位置，他睡角落，明画贴着他睡，再旁边是明海。

现在多加个猴孩在他和明画中间，明画与明海这俩人早就在刘家的时候便暗生情愫，要不是时机不合适，估摸着这会儿也成亲了，反倒不碍事。

“可以，只不过……我直接说我们是哥儿？这会不会？”姜明念有点迟疑道，他倒也不是想瞒着。

当初这般做也是为了安全，就怕生些什么事端。

作为一个哥儿，哪怕他们表面看上去也是男人，但实际上想要活下去，那确实比汉子难上太多。齐沧懂他的顾虑，毕竟人费尽心思才给几人挣下一个比较安稳的环境，不想有一丝打破的可能性也是合理的。

眼见着面前的人情绪低落下来，浓密卷翘的睫毛忽闪着，低垂的眼睑显得楚楚可怜，齐沧莫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浓密的长发好像柔软的黑色绸缎。

一点儿也没有别人那种黏糊糊的感觉。

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头发，姜明念一下子就被打蒙了，迷茫又澄澈的眼睛望着他，“你……”

干嘛要摸他的头发啊？！

“不会有事的，你等着，很快给你解决了。”齐沧尴尬地收回手，又讪讪地说道。

为了掩盖住内心的心虚，还要装作正气凛然的样子。

姜明念悄悄嗔了他一眼，“……好的哦。”尾音拖得长长的，幽怨得很。

夜色朦胧，齐沧很快便带着大串小串人过来。

“哪里哪里……豁——还真是看不出来！”

“原来真哥儿他们脸上的就是这个染液！念小……念哥儿，不知能否换我一些？”李秋娘端详着他的脸，说道。

“对啊，对啊，也给我们来点。”

姜明念被热情地抓着两个胳膊，被人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可以，不过没多少了，只能匀出来两瓶子，一次用不了多少的。”

李秋娘：“也可以，我们这一人两勺子就够了。自己去拿东西装。”

十几人呼啦啦地来，一人放上一大把菜干或者笋干，又呼啦啦地走。

走之前还将姜明念二人捎上了。

“哎……”姜明念不知所措地被拉着跑，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做到的呢。

俩人抱着被窝被团团围住。

“哇！念哥儿好生厉害，要不是真哥儿他们刚巧举着火把进来，我还见不着他们的脸，发现不了呢！”

“就是啊！而且真的完全看不出来念哥儿他们是小哥儿。”

“……那头巾围着多少还是不太安全，看来我要让我家哥儿多跟你学学！”

本就与村里的妇人夫郎没怎么相处过，一时间竟被逗得面红耳赤起来，姜明念也没想瞒着，只说他是寡夫郎，人逃出来便把他给撇下了。

“这刘家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李秋娘抓着姜明念的手怒骂两句。

另一边。

猴孩见姜明念被拉走，手臂乱挥，就想要撑着起身，跟着姜明念，今晚蹭过来睡觉的齐和鸣还在蒙圈。

直到看到齐沧，猴孩又比划一通，齐和鸣这才反应过来，跟在旁边翻译道：“弟弟说，叔叔被人抓走了，他想过去救叔叔。”

齐沧：“……”

你俩到底是靠什么沟通的！

“没事，叔叔他睡那边，今晚你俩跟我睡。”刚好这边空了俩位置，齐沧直接把被铺拉过来。

见猴孩还在扑腾，齐沧只能语言威胁——

“快睡，熬夜不长个子！”

齐和鸣吓得咕噜一下滚进被窝里，紧紧闭着眼睛，小嘴嘟囔道，“我睡了我睡了！明天就长个子！”

“吱——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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