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哥儿，爹喊你过去吃饭，收拾收拾过去吧。”李耀山手放在李耀根脑袋上，使劲儿抓了一把。
“李大哥，我给五妹也做了一件，你给换上看看……”陆圆把手上的水粉色棉袄递给他。
“你一下午做了两件？”他低头去看陆圆的手指，发现手指尖都磨红了。
“嗯呢，我针线活快。”陆圆没在意，正在收拾针线，别遗落了扎人。
小丫头的棉袄更精致些，领口和袖口都用毛边做了装饰，衣襟上还添上了些粉花朵，绣上两只花蝴蝶在一侧飞舞。
换上后，小丫头也瞧着精神些，李耀山和陆圆便出门去正屋了，临出门还能听见李耀根不让五妹揪蝴蝶的“咆哮”！
“圆哥儿，你脚还疼不？能走吗？给你的药抹了吗？”
侧屋到正屋没几步的距离，李耀山比陆圆高出一个半脑袋，低头傻傻看着陆圆的发旋，想说点什么又怕自己嘴笨。
“不疼了，慢点走没事，抹了。”陆圆说到最后没什么底气。
药油是李大哥中午吃完饭给他拿的，但他没好意思在屋里抹，想着晚上黑天的，而且昨天不敢动应该是在外面走的时间长冻得，再加上跌到雪坑里面紧张过度，今天确实不那么疼了。
“歇两天，别吃劲儿，不养好总习惯崴脚。”李耀山不放心叮嘱。
“知道的。”陆圆乖乖点头。
没等走进堂屋，两人抬头先瞧见了王铁柱，发现对方正缩着身体抱着胳膊挑眼张望。
王铁柱也瞧见他们了，心心念念一下午的人，眼神一下子变味了，色眯眯上下打量，噔噔噔两步跑过去迎人。
“圆哥儿！你来了！我娘炖了鸡肉！一会儿你多吃点！”王铁柱脸色激动，说话满嘴喷沫子。
陆圆不想答话，瘦小的个子往李耀山身边靠，可王铁柱越发没脸没皮，人家退一步他就凑前一步。
李耀山一把上前将王铁柱挡开了，高大强壮的身体有足够的安全感，黝黑的浓眉下，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王铁柱对李耀山还是很发怵的。
记得有一次，李耀山从山中打猎回来，也不知道身上是自己的血还是猎物的血，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每走一步留下一个头皮发麻的血脚印子，他当时看了一眼腿肚子就止不住发软，但他不愿在陆圆面前跌份，冷哼一声先溜一步。
“以后遇见他不搭理就是了。”李耀山不放心叮嘱道。
“嗯嗯，知道。”陆圆也不喜欢这个人。
两人一跨进正屋，几双眼睛纷纷落在他们身上，有好奇有打量也有不加掩饰的羡慕嫉妒。
前日回娘家住了两宿的王铁牛夫妻也回来了，两夫妻面相是老实憨厚的农家人，媳妇大肚子怀着孕，看见陆圆进屋，端鸡汤碗的手都顿住了，一大帮人一张桌子不够用，又拼了一张。
“圆哥儿！吃饭吃饭！来来来！坐在这边儿！”刘氏招呼着先安排上了。
“我坐边上就好。”陆圆一看他旁边就是王铁柱，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挨着。
“圆哥儿！吃鸡肉！铁柱下午现杀的！说你大老远过来，一定得好好补补身子！”大家眼睛都看着，刘氏觉得也不好再殷勤多让，嘴上说着一番话，手上利落把两个鸡腿先挑给了龙凤胎，又瞥了眼自家痴傻只顾咧嘴乐的儿子，连忙催促着，“铁柱！圆哥儿筷子勾不到这边！快给圆哥儿夹菜！”
“圆哥儿！吃肉！可香了！你——”
王铁柱正要夹到碗里的手被李耀山故意一挡，一块儿冒着油星香气的鸡块就掉到了地上，刚要张嘴骂骂咧咧，对上李耀山不善的目光，讪讪一撇嘴，筷子都夹不利索了。
“哦呦我的个天爷啊！好好的肉就这么糟蹋了！大山啊可不兴这样浪费啊！你不当家不知当家难呦！”
刘氏面上心疼得直抽抽！心里可一点不在乎！家里银钱都是她掌着！每月还有李耀山上交的猎物进项！她可不饿肚子缺油水！纯粹就是说得李耀山听！
李耀山闷着头扒饭不吱声，他心里都清楚的，根本不回应，向来是刘氏说完话他都一耳朵带过。
李爹在桌上讲了陆圆的身份，但却没说要和李耀山成亲的事情，刘氏下午找到他，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
“圆哥儿大老远过来！你先让他缓缓！万一是你师傅自己相中，人家哥儿没相中呢！你做叔叔的！可不能为了自己儿子就委屈圆哥儿！”
“你师傅只看见过大山小时候！没看见长大的模样儿！咱先不说别的！你看看大山！长得凶得嘞！哥儿就是想说不也不敢啊！”
“虽说父母之命不能不从！但你跟我说你师傅最疼圆哥了！大山性子闷！不会说话！脸还凶人！万一以后受委屈了！娘家又没人！找谁去说啊！”
……
饭后，刘氏的兰姑娘收拾一桌碗筷，大儿媳坐着时间长，腰疼回去休息了，一对龙凤胎吃得饱饱的，迷迷瞪瞪在李爹和刘氏怀里睡着了。
刘氏热情不减，一直拉着陆圆说话，三句不离王铁柱。
“娘！铁柱要成——”刘氏大儿子王铁牛听了半天，
“回屋看你媳妇去！别嚷嚷！”刘氏适时打住大儿子问的话，但脸色和语气都是往上挑的，任谁看了都像是被说中的模样。
看人走了，陆圆也想要走了，他还要去给弟弟妹妹做衣服，他不想知道王铁柱的任何事儿。
“圆哥儿！屋子给你收拾完了！一会儿早点休息！明天也不用早起！脚好好养着！不能落下毛病！”刘氏一脸慈爱。
“对啊！圆哥儿！晚上要是有事你就喊我！我住在对面！”王铁柱忍不住插上一句。
“圆哥儿上我那边住！”李耀山等着呢。
“不行！”王铁柱坐不住了，被他老娘一个眼神瞪回去。
“这像什么话？！你们又没成——”刘氏差点说露了嘴，立马反驳讪笑着说，“我下午都收拾好了！被褥全是新的！再说了！你那边哪有儿地方！”
“我和四弟住杂屋。”李耀山知道刘氏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所以更不能让哥儿在这儿。
“你和圆哥儿一个汉子一个哥儿！让别人知道你们住在一起不好！你个汉子不在乎！怎么也得为哥儿想想！”刘氏紧拉着陆圆不放，嘴里都是为陆圆考虑。
“爹！明天我去找村长和两位叔叔！”李耀山不欲跟刘氏多说，怕出幺蛾子，他不能等。
“我和你爹去！成亲的大事儿哪儿有小辈自己张罗的！不知道的以为我和你爹不管你呢！可不能让人家看笑话！”刘氏讪笑挡住急红了脸的王铁柱，不让乱说话，“那！你和圆哥儿回去吧！早点休息！圆哥儿好好睡一觉！明天中午过来吃饭！”
……
李耀山一支住在偏房，正屋被刘氏和刘氏的孩子占满，村里有的妇人每回看见李家的青砖瓦房，免不了都要抿嘴嘀咕几句。
“李老爹真是越老越糊涂啊！正屋不给自己儿子住！养别人的孩子养得起劲儿！将来去了不还得是大山给摔盆儿！分不清里外呢！”
“刘氏给他生了龙凤胎他不得供起来！咱们村谁家有双生子？更何况他腿断好几年了！下地干不了活！家里的事儿现在都是刘氏把着！”
“反正我看那刘氏不顺眼！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瞧瞧她那个嘴脸！拿鼻孔看人！天知道！她没有求人的一天！”……
下午李耀山将放杂物的屋里收拾出来自己和四弟去住，小妹身体差晚上总要咳嗽几次，让她和三弟住自己的屋，留出个屋子让给陆圆单独住，
杂物那屋常年不烧炕堵了，村里唯一会盘炕的老爷子趴窝起不来，李耀山想着睡觉前烧个炉子，把屋子暖暖。
月色清凉，两人安静往回走，陆圆的脚走得慢，李耀山也就随着他。
“……圆哥儿。”
“……啊？”
“……你吃饱没？”
“……饱了的。”
李耀山不知道说什么了，嘴笨。
陆圆知道两人要成亲，紧张。
“嫂子！”李耀根嘴上小口咬着大饼子，看见陆圆回来眼里放光，蹦高跳起来，
“还没吃完饭？”他走的时候李耀河已经做饭了。
“嘿嘿！”李耀根今晚吃饭吃了快半个小时，碗里的萝卜丝汤都喝凉透了，“我怕掉渣蹭到衣服上！”
“雁子喝完药了吗？”李耀山看了眼李耀河的脚，他二弟看见他们回来后，点点头就进屋了。
“喝完了！屋里躺下呢！”李耀根贴着陆圆说，“嫂子！你的大狗我都喂过了！”
“你赶紧吃完！跟我去杂物睡！”李耀山把人拎到灶台前。
“我不去！我跟嫂子睡！那屋冻死人！睡一宿耳朵冻掉了！”李耀根跟他大哥拉大锯。
“我一会儿烧炉子，不冷。”
“我不去！要去你和狗子去！”
“为什么要去杂物屋睡？”陆圆在两人之间来回看。
“这边屋子不够，我想让你自己睡。”李耀山面对陆圆，语气立马憨了起来。
“我可以跟四弟和五妹一屋。”虽然也不适应，但他不能让哥俩儿去那屋睡，杂物怎么能住人呢？
“他睡觉不老实，打把势，你睡不好。”李耀山在旁边解释。
“胡说！我睡觉可死了！不能踹到嫂子！”李耀根不服气。
“我晚上还要给四弟做裤子。”两人一来一回，陆圆在旁边小声打断说。
“……天黑费眼睛，你别做了。”李耀山低头去看陆圆，心中怎么看怎么软和。
“……啊，啊。”陆圆声音软软的答应。
气氛刚好——
“我跟我亲嫂子睡！”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为什么电脑发不了？发不了？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