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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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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暄步伐矫健,他很快登上二楼,沈如琢未曾入内通报,只微微颔首,侍从便开了门。

月暄没急着入内,他在门边站定,挺括的肩背挡住廊上的灯光,投射出一个巨大的阴影。

因为他逆着光,眉目略显模糊,便只看见他勾起的唇角,带着一点阴沉的弧度。

“陛下。”他大落落地说。

司寒笙斜卧榻上,身前案几上搁了一只海棠花形的宫灯,柔和的灯光自极薄的镂雕牙片中透出,仙鹤流云点缀其间,光影交错纠缠。

司寒笙听到他的声音,轻慢地抬了抬眼,看到月暄站在那里,才施施然从榻上坐起,他脸色很苍白,说话的声音很轻,“你来了。”

他的那只狮子猫原本卧在他的脚边,这时跳入他怀中,恹恹地叫了数声便没什么动静了。

月暄不由微微蹙眉,他抬手解去身上的斗篷,侍女从后面接下,又悄无声息地退出。

月暄提步近前,他身高腿长,三两步便到司寒笙面前。

月暄俯身去摸司寒笙怀里的猫,他身上有淡淡的衣香,修长宽大的手上戴着一枚扳指,那只被司寒笙养得很肥的猫在他掌中也不过小小的一团,哀哀地叫唤颤抖。

他手下更用力几分,坏心眼地笑起来,奇道:“该有二十年了吧,我从没见过这么老的猫。”

司寒笙手臂收紧,把他的猫拢入怀中,语气不悦:“这不就见了?”

月暄不以为意地笑笑,他竟转身坐到司寒笙的榻上,无所顾忌地歪身倚靠在凭几之上。分明以臣下之身僭越尊位,那从容姿态倒比身边的君王更像这里的主人。

司寒笙对此无动于衷,即便月暄正佻达地撑着头打量他也似不曾察觉,只管垂着头给他的猫梳理被月暄揉乱的毛发。

沈如琢捧着一壶岩茶进来,分别给两个人斟了茶。他做完这些,起身时似乎瞪了月暄一眼。月暄当即侧头看过去,饶有兴味地挑挑眉。

司寒笙松了手,那猫便自觉地走入沈如琢手中。

司寒笙说:“你出去吧。”

沈如琢手上一紧,手背上明显有青筋凸起,他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转身去了。

沈如琢不过才把房门带上,月暄就指着他离开的方向说:“这个人也是当年你身边伺候的那个吗?”

月暄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隔着薄薄一扇纸门,沈如琢怎会听不见呢?

司寒笙板着脸说:“自然。”

月暄“哦”了声,颔首道:“陛下还真是念旧哪。”

司寒笙转头看向他,冷笑了下,尖刻地说:“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

月暄满脸无所谓:“朝秦暮楚,我从来如此。”

司寒笙噎了下,无言以对。

司寒笙坐在象牙宫灯涟漪般的青光里,身上仅着一件宽大的玉色单袍,整个人素淡得像寥寥几笔勾出来的一个剪影,薄削的唇边却有一颗殷红的痣,不点而朱,像胭脂,像血珠。

单薄荏弱,望之不似人君。时隔十数年再看,月暄仍未能从他的身上看到先帝的半点风采。

不过他的许多作为倒令人惊讶,这个外强中干、摇摇欲坠的帝国能在他手中撑到十六年更是出乎月暄的意料。倘若换做先帝更得意的儿子们坐到这个位置上,他们是否能做得更好?犹未可知。

“何求怎么交代的?”月暄抬臂给司寒笙递上一杯茶。

司寒笙接过他的茶,轻抿了一口,浅浅轻笑:“何求在户部多年,愈发老糊涂了。区区偃州民变,万余乱民,他竟敢一笔划出五百万到兵部。”

月暄看热闹不嫌事大,他非但不加叱责,反而赞道:“收敛不少!收敛不少!”

司寒笙横了他一眼。

月暄道:“昔日偃州民变,李策的副将燕度领三万屯武卒南下平叛。我与他对上,一眼看去,那群兵破衣烂衫,蓬头垢面。一伍人聚在一起,愣是凑不出一把快刀,竟还不如那群叛乱的农夫‘装备精良’。哪里是三万兵丁?分明是一群乌合之众。后李策闻说我奉召出兵之事,顷刻南来,他的危山军兵强马壮、军容整肃,与前者天壤之别,我便知他募兵二十万,绝对是下了血本的。”

屯武卒“兵农合一”,平时务农,农隙训练,战时为兵。非但几无薪资,反而资装自备。但从今上继位后,这些人便在兵部的名册上有了一份三钱六分的微薄饷银,另外像铠甲、军粮、被服等应当由朝廷发放的军需每年也有定额。至于农兵们是否真亲眼见到过这些东西,那便很难说了。

“危山”二字本是个地名,武帝在危山郡募兵建军,遂以“危山”为名,号为危山军。乾元年间,危山军最顶峰时募兵将近三十万,先帝步入晚年后虽已着手裁军,但到高阳年,也还有二十多万。司寒笙继位后萧规曹随,多次降旨下令裁军,军费也逐年递减,但军中毕竟以李策马首是瞻,他决计不肯削减危山军兵额。是以即便“裁军令”推行多年,成效也并不显著。

司寒笙不满地说:“李策大肆挪用军费,年年花朕的银子募兵、养兵,危山军何时成了他的?”

月暄听了他的话,便知他手中一定掌握了足够找李策麻烦的证据。由于多年来的明争暗斗、相互倾轧,李策手头并不宽裕,一方面军费在削减,另一方面危山军几十万人马正嗷嗷待哺。李策被银子逼急了眼,卖官鬻爵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挪用军费,养寇自重的事也干了不少,否则他怎能心安理得地放着偃州匪患迟迟不剿,不就是为了从司寒笙手里扣搜银子吗?此次月暄入京,司寒笙腰杆子硬气不少,李策明知他定会寻事做文章,却还是顶风作案,确实是军饷之事不容片刻迟缓!

月暄笑看他,歪头问道:“何求与李策八拜之交,两个人几十年的交情,他怎肯轻易开口?”

司寒笙下巴轻抬,睨了眼月暄,曼声道:“这你不用管。”

他即便不说,月暄心里能不清楚么。司寒笙手段阴毒,何求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子,从他手里过一遭,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能活着喘口气已属不易,哪有不说的道理?若非如此,假使司寒笙有半分慈悲心肠的话,何求的那个女儿也不会哭成那副样子。

月暄说:“除夕夜拿人,陛下别出心裁。”

司寒笙知他话中别有深意,他面色微沉,攥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一向轻缓的语调也略拔高了几分:“司阳才刚掌管禁军不久,其中还有多少他人耳目未及清除?宫外人多眼杂,行事不便。我诱其入宫,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月暄对他的反应置之不理,他又问:“所以你打算如何处置四皇子的生母?”

司寒笙不比先帝子嗣众多,除皇后的一子一女外,他另有三子。其中二、三子早夭,皇四子为何氏所生,今不过垂髫之年。

司寒笙听到这话,挑眉看向他,弯唇笑道:“怎么,你很关心我的私事?”

月暄反问:“是又如何?”

小小的青花鸡心杯杯体厚而实,杯身一圈灵芝花纹,用笔古拙,颜色青翠,很是秀气。司寒笙喝空了茶,把小杯捏在手里把玩,满不在乎地说:“按章办事,无非仍养在那里罢了。”他说这话时略思索了下,因没想起贵妃居于何处,便只说“那里”。

月暄道:“她难道不是你的妻子吗?”

司寒笙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话,他嗤笑出声:“妃妾之流,怎么称得上妻子?”

他直视月暄的眼睛,看到微光摇碎,坠入他的那双金瞳,仿若雾卷暮色,星河浮霁。

司寒笙缓言道:“即便所谓的皇后、国母,也不过木偶泥人,空空躯壳。真正的佳偶,总要是钟爱之人,你以为呢,明熙?”

月暄避开他的视线,说:“也许吧。”

这时,天边渐白,夜色转淡,司寒笙从他的手中取过青花瓷杯,亲自与他斟茶,他道:“岁聿云暮,你我君臣久不见,朕便祝你岁岁康健,祝你家绵延昌盛,??子息不绝。”

月暄接过他递来的茶,道:“微臣恭谢陛下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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