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嬅失踪了,送亲队伍受到妖力催眠,只接回来了一个空轿子,且所有人昏迷不醒,无处询问。
鹤子瞻急得满头大汗,直接带人顺着来时路找了回去,乔舟则在凉州展开搜寻,由于事发突然,婚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这样挂着花球策马而去。
温纯和乔父乔母一起守着府邸,松闲去了茅房,所以和温纯分开了。
从茅房出来后,松闲只觉浑身畅快,打了点水洗手,看着水中倒映着自己的脸,有些发愣。
说是二十七岁,可看上去还真显老,尤其是那块长满了麻子的胎记,当真是丑极了。
他心里并非不着急,纵使那人与他没有关系,可涉及到人命,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此时此刻,松闲真希望来的是鹤也,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很快就找到了。
路过两人的婚房,松闲敏锐地听到一声铃响。
盯着房门看了许久,大红色的双喜字让他越看越失神。
“我现在真是什么都敢想了。”
松闲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随手捡了根树枝朝婚房走去。
里面静静的,可还是隐约有人影闪动。
松闲自信自己不会听错,低声说了句“冒犯了”,轻轻推开了门。
还未到点灯的时辰,但房间里已是红烛高照,烛光因着推门的风晃动着,照着屏风忽明忽暗。
红纱帐悬挂在床上,散发着馨香的花瓣撒在床榻,透过暖暖的光影,依稀可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松闲迅速转身,抬手抓住了飞来的杯子,与藏在黑暗中的一双眼睛对视。
“劫走别人家的新娘子,霸占别人家的婚房,还丢别人家的杯子,你这人坏得很啊。”松闲徐徐说道。
那人从黑暗中走出,一蓝一绿的鸳鸯瞳色煞是好看,黑发齐肩,稍微带着一点儿卷,尖尖的一对猫耳上,各戴了三枚小小的金色耳环,长长的尾巴上穿了一串红绳,上面挂着两个核桃般大小的铃铛。
猫妖凝眉瞥向他,冷声道:“劝你不要多事。”
“多不多事也要看在谁的立场,站在我的立场上看,救人可不算多事。”
“若是你会因此而丧命呢?”猫妖警告道。
“为救人而死,应该能加不少阴德吧?”松闲轻松笑笑,“等到了阴间,我还要靠这点东西慢慢耗完阴寿呢。”
猫妖冷笑一声:“你当真不怕死?”
“想要我这条命的人,从这里排到了七洛,不过可惜,今天,我还死不了。”
松闲走到桌子旁,缓缓将杯子放下,他的背面完全露给了猫妖,猫妖的眼睛也紧紧锁定了心脏的位置。
杯落,身后的妖有了动作。
他的速度极快,甚至佯装向左却又绕到右侧攻击,他瞄准了松闲的后颈,刚一抬手,整个身子便向下坠去。
电光火石之间,松闲已经将猫妖的脑袋按在了桌子上。
猫妖的双手被松闲钳制住,动弹不得,他的心脏狂跳不止,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败下阵来的,明明是他先动的身,可这个妖的速度简直敏捷到令人发指。
但是,他可不止这点本事。
“额!”
突然,猫妖疼地缩紧了身子。
“呀,不好意思,我没看到你的尾巴,踩疼了吧?”松闲装着无辜。
“你……”猫妖的声音尽显怒气,强忍着痛意摇了两下尾巴,然而,却没有出现他熟悉的铃铛声,“怎么……”
“别白费力气了,我有胆子进来找你,难道还能让你阴了不成?”松闲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符箓。
猫妖咬着牙极力挣扎,把桌子上摆好的糕点都给晃掉了,看的松闲心里一阵心疼。
“好了,老实点,我们谈谈。”松闲敲了下猫妖的脑袋,然后松开了手,向后撤了一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猫妖身上的限制消失后,忙拉开了与松闲的距离,转身就要逃跑。
可刚迈出步子,忽觉脚下一拧,身体便如铁板般向前栽倒,若不是他及时抱住了脸,肯定要把鼻骨摔断了。
看着脚上缠绕着的树枝,猫妖怒声吼道:“你到底是谁?大家同是妖族,我也没有害人,你何必插手我的事?”
松闲将糕点捡起来,又将弄乱的桌椅帔整理好,语气平和地说道:“正因为你没有害人,我才只是插手,而不是直接要了你的命。”
猫妖的脸上现出不屑的神情:“为了人族而残杀同族?真希望你效力的人值得。”
松闲走到猫妖身边坐下,认真道:“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觉得值得,而且没有比他更值得的了。我再问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猫妖的话没有一丝的情感波动:“乌云。”
松闲眉毛轻抬:“倒是适合你,我是松闲,我家大人是七洛的鹤也。你,在替谁办事?”
乌云闭口不答,即使面对实力远在他之上的松闲,脸上也仍是不动如山的坚毅。
松闲点点头,脸上现出敬佩的神情:“是条汉子。”
乌云轻哼一声:“多谢。”
“嘶,你还挺有礼貌,看着不像是坏人……哦不,坏妖啊。”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旁人的看法与我无关,只要我自己清楚自己是什么就好。”
乌云看着纠缠在脚踝上的树枝,又转头看向里面的床。
“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我不信你没有经历过。我再强调一次,我没有杀人,这件事即使不是我来做,也会有别人去做,换做是旁人,我敢保证,现在你看到的就是她的尸体。”
松闲沉思了一会儿,将树枝上的妖力解掉,拿在手里把玩,说话时也没有看乌云:“不管怎么讲,劫婚可不是过家家,往小了说,嫁娶出了差池,会丢了乔府的面子,往大了说,乔府用人不精,导致鹤嬅的生命受到威胁,会影响到两家的关系。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让你办事的人不安好心,绝对有意在离间鹤乔两家。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和盘托出,我放你走,二,抓你回去,你和盘托出,然后再放你走。”
乌云想了想,问道:“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松闲鬼使神差道:“你是说直接放你走?”
乌云理所应当道:“嗯。”
“你是真敢问。”
“你不也挺敢答的吗?”
两人对视,突然笑了起来,像是身处异乡却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家乡话,一回头,发现竟是幼时的好友。
乌云的身上没有血腥味,甚至刚刚想要动手时的杀意也是装出来的。
如此矛盾的心理让他的身上散发出了一种逃离感,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他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他,强制他远离这种生活。
松闲察觉到了这一点,也知道乌云的身上必定藏着某种秘密,因此并不着急,毕竟有时候选择坦率一些,往往比威逼利诱还要事半功倍。
而乌云同样没从松闲的身上觉察到杀气,通过后面的聊天更是认定,他和他追随的大人,必定是品德高洁之士。
松闲虽给他一种历尽沧桑,饱受劫难的感觉,却又透露出一股罕见的亲和力,让他想要赌一把,压上他的一切,然后,颠覆一切。
日暮西山,在外搜查的人都回来了,松闲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鹤子瞻和乔舟听后,面色冷峻,不过还是看在鹤也的面子上,答应让他把乌云带回去,乔父乔母那边他们去搪塞。
虽然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理由,但这已经无需松闲考虑,鹤嬅平安无事,他也就宽心了。
接下来,当务之急是要把乌云身上发生的事告诉给鹤也。
乔府外,鹤子瞻牵着马车过来,忧心忡忡道:“你说的事,我已和宗主传讯,只不过这个猫妖还是不可信,你一人回去,我不放心,不如在流芳关押一晚,明日再走吧?”
“多谢子瞻兄关心,可我要是夜不归宿,恐怕我家大人会担心啊。”松闲笑了笑。
“这……”鹤子瞻欲言又止。
“哎呀,遇到什么样的主子咱都得宠着不是?饿了知道吃,下雨知道躲,天黑知道回家,遇险知道呼救,总之不能让他们挂念。”松闲边说边上了马车,又从侧窗伸了个脑袋出来,“放心吧,这猫妖不成气候,对付他我还是很有把握的。子瞻兄,你快回去吧,妹妹的大喜日子,你这个做大哥的可不能缺席。”
鹤子瞻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松闲帮他找到了小妹,却连一顿喜酒都吃不上。
等以后一定得找个机会好好补偿,干脆就由他做主,让松闲做他外甥或外甥女的干爹,只要他本人愿意就好。
这样想着,鹤子瞻都没发觉马车已经离开了。
“我靠!我靠!松闲!松闲啊!喜糖!喜糖没拿!”鹤子瞻边喊边追,可马车上的人也是归心似箭,两者的距离便越来越远了。
把喜糖揣进怀里,鹤子瞻往回走去,看到了趴在门上的温纯。
温纯催促道:“都在等你了,快回来吧。”
“来了来了。”鹤子瞻连忙跑过去,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温纯,那个……”
温纯回头看着他:“什么?”
“就是那个,中午的时候……”
“什么啊?”温纯皱了下眉,鹤子瞻这般扭扭捏捏的,倒让他有些不适应。
鹤子瞻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一直紧绷着脸,最后推着温纯含糊道:“没什么没什么,下次……下次吧。”
温纯没由来打了个喷嚏,也不知道是说鹤子瞻还是说喷嚏,小声嘟囔了一句。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