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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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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给林以年检查了身体,没什么大碍,身体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肋骨骨折需要静养。

病床摇到半高,林以年背后塞了一个枕头,他全身疼,尤其是左肋,一呼一吸间像是小锤子敲打在骨肉上。

秦之煜让人熬了粥,医生离开时刚好送上来,白釉瓷碗装着,热腾腾的冒着白气,他从保温桶里拿出来,用勺子搅着放凉。

韩嘉然和许尧在床尾直挺挺站着,像两个迟到罚站的小学生。林以年看一眼韩嘉然的伤,能活蹦乱跳地来他病房串门,断定他没什么大碍,便问:“江项和江胜怎么样了?”

两辆车直面相撞,肇事者当场死亡,江项的江胜的伤轻不了哪去,林以年今天醒,他俩今天出的ICU。

韩嘉然昧着良心说:“还可以,在普通病房躺着。”

林以年点了点头,还要再问,秦之煜端着粥递到他嘴边:“温度可以了。”

林以年嫌他碍事,不满的瞪他一眼。

秦之煜就这么端着。

林以年眼中的不满更甚,又无可奈何,张开嘴,吃了那口粥。

韩嘉然和许尧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个透明人,最先是韩嘉然受不了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气息,他咳了两下,不自在地说:“哥,煜哥,我……去看看江项和江胜,他俩躺着不能动,太无聊,我去帮他俩打游戏。”

说完,他脚下一滑,溜了,丝毫不像前两天刚出手术室的人。

许尧余光看看韩嘉然在门口向他招手,赶紧顺着说:“秦总,林先生,小韩总……一只手拿不了手机,我去帮他,帮他……”

许尧一边帮一边向后退,退到最后一步,他被韩嘉然一拽,然后碰的一声,病房的门被关上了。

秦之煜没理,喂了林以年大半碗粥,林以年饱了,对着递来的勺子皱眉,说:“不吃了。”

秦之煜放下粥碗,拿纸巾给他擦嘴边的残渣,林以年问:“你什么时候回的海市?”

秦之煜垂着眼,擦得认真:“你出事当天。”

林以年:“一直呆到今天?中间没有再去京市?”

秦之煜:“嗯。”

林以年又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秦之煜只是说:“等你好了。”

等他好?等他好了都要赶上下届南北商家了,林以年不乐意地说:“等会订张回京市的机票。”

秦之煜将他嘴角仔细擦干净,纸巾扔进垃圾桶,并不说话。

林以年拿脚踢他:“你不定?”

秦之煜捉住他的脚,塞进被子里,说:“你还没好。”

林以年嫌热,更不高兴了,抽出腿又要踢,这一动,幅度太大,牵扯到上半身,左肋猛的一疼,让他忍不住疼出了声。

“别乱动。”

秦之煜眼疾手快制止了他,给他紧了紧肋骨带,说:“好好躺着。”

林以年缓了疼劲,那一脚依旧踢在了秦之煜身上:“我病好不好和你去京市有关系吗?你身上有救命仙气?我吸两口就能好?”

秦之煜任他踢,等他不踢了,一点点的给他按摩小腿,低垂着眼帘。

林以年又踢他一下,不耐道:“说话。”

秦之煜静了几秒,仍低着头,声音暗暗压着些狠厉:“我离开不到一天,有人就敢在路上撞你的车,如果我晚回来两天,这车是不是就要撞到家里去了!”

他说话了,林以年又不满意:“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秦之煜抿着唇,他有再大的怒气和怨气,面对林以年时,都无可奈何。

林以年说:“蒋行明那个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今天你在那辆车里,他一样撞,这和你在不在没关系。”

秦之煜对林以年猜到是蒋行明并没有太多惊讶,随后林以年又说,“车祸前,蒋行明给我打电话了。”

秦之煜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子抬头。

林以年说:“他就说给我送份礼,没说完让我给挂了,我就知道这龟孙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他碰了下左肋,疼得嘶了一声,又补一句:“更不干人事。”

秦之煜沉默片刻,说:“以年,你……”

林以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撇他:“秦之煜你最好把你的那句‘近段时间不碰任何电子设备’收回去,不然,你近段时间就不用回南池半岛了。”

秦之煜立刻住了嘴。

“订票去,”林以年抽回腿,给自己往上拉拉被子,说:“南北商会会议内容商讨好了再回来,后期我的公司和北方商会谈合作,如果他们借南北商会政策压我一头,你也不用回南池半岛了。”

*

许尧的动作很快,接到消息就给秦之煜订了票,晚上,秦之煜坐上了最后一般飞去京市的航班,韩嘉然陪在林以年床边,带着一次性手套剥石榴。

他左手旁放着一个透明玻璃碗,里面装着红彤彤的剥好的石榴,个个颜色红润,个大饱满,但他不敢吃——

那是秦之煜走前剥的。

韩嘉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瞟见林以年看着窗外,便问:“哥,你老瞅着外面干嘛?”

林以年没回头,随口说:“看星星。”

韩嘉然自己嘀咕:“什么星星不星星,煜哥的飞机早就飞过海市了,你连飞机尾气都看不到……”

林以年没听清他的小声细语,转过头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韩嘉然剥下一手心的石榴,囫囵塞进嘴里,把玻璃碗往林以年那边推了推,嘴里声音不清:“哥,石榴可甜了,你尝尝。”

林以年盛了一勺子,石榴汁水很甜。

韩嘉然边剥边吃,嘴里依旧闲不住:“哥,你说蒋行明这次回大陆干什么来了?”

林以年往纸巾上吐石榴籽,说:“不知道。”

蒋家是港商,百年前造船业发家,几近垄断市场,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动荡年代,蒋家顺着潮流,向外扩展,借着药品、军火、粮食大赚一笔,后期局势稳定,蒋家又开拓了娱乐,珠宝,地产市场,一时间风光无限独占鳌头,如今更是如日中天,在港市,但凡赚钱的行业,十分之中,蒋家独占七分。

林以年和蒋行明在大学相识,那时他不知道,蒋行明的蒋就是港市的那个蒋。

韩嘉然叹一口气:“不过那些蒋家员工也真是可怜,那么大一个家族产业,可惜老大脑子有问题。”

他的话断断续续的,中间夹杂着石榴汁水的声音,林以年一时没听清,问了句:“谁脑子有问题?”

“蒋行明呀!”韩嘉然说:“他千方百计的要杀你,每到最后一刻,又千方百计的去救你,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他说,语气颇为遗憾,“他这么大的病,以前我这双慧眼怎么没看出来?”

病房沉默片刻。

林以年勺子碰了碰碗缘:“嘉然。”

韩嘉然听到他哥叫他,立刻说:“哥,怎么了?”

林以年说,“提到你的慧眼我倒是想起来了。”

韩嘉然:“?”

“前段时间,和澳大利亚沃尔斯公司的合作,合同里的人民币和美元的符号写错,公司差点赔两千万,你手抄两千遍的货币符号呢?”

韩嘉然:“!”

韩嘉然腾地站起来,怀里抱着半个石榴,悄悄地往后退:“哥,煜哥说……你的病要静养,不能打扰你休息,我先走,先走……有事记得按铃,我随叫随到……”

他退到最后一步,面上挂着不失礼貌的尴尬,小心翼翼地踏出病房,然后噔噔噔地飞快跑开了。

林以年气笑,肋骨固定带束得有些紧,呼吸又紧又疼,他不舒服,小幅度地动了动,侧着身,视线转向窗外,眼神微沉。

林以年丝毫不怀疑蒋行明对自己抱有强烈的杀意。他不仅一次直面感受到,那种真实的、想让他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杀意。

但令人不解的是,每次,蒋行明都会在最后一刻停手。

夜空中时不时闪一下微光,远方的汽车引擎声几不可闻,林以年盯着半空中最亮的那抹光,眉头紧压,他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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