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安白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午膳后我带你去你的府邸看看。”柳妤给谢安白盛好一碗汤递到她面前。
谢安白低头品尝了一口,享受地砸砸嘴:“好喝!”
未时,柳妤和谢安白离开了红莲楼。
可越走,谢安白越觉得不对劲,这方向分明是皇宫。
“你把我的府邸安排在哪里了?”谢安白左顾右盼。
“别急嘛,快到了。”柳妤卖关子。
离宫城越来越近,谢安白越来越紧张,心底升起一股预感。
“诺,到了。”柳妤将谢安白引到一处院子前。
院子看起来很大,但是谢安白无暇欣赏,因为这处院落在午门边上——朝中官员上朝都会经过的午门。
“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谢安白幽怨地看向柳妤。
柳妤耸耸肩,摊开双手:“你若不喜欢这里,还有一个选择。”
谢安白不用想都知道准没好事,无奈扶额:“柳姐姐莫不是在我家旁边为我置办了一间房子?”
“嘿!你还真是聪明!”柳妤故作惊讶,“这都被你猜中了。”
相信柳妤能什么都安排好,什么都不用担心真是倒霉的开始。遇到麻烦的时候,柳妤能为她平事,没什么闹心事的时候,柳妤也总能给她制造点。
“就在这里吧。”谢安白别无他法。
柳妤满意:“这就对了嘛,这里多好啊,你想看你爹、你大哥都可以看到,他们还注意不到你。如今陛下赏识黎瑛雪,说不定她也会过午门呢。”柳妤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院门。
院子很大,如柳妤所说种满了玉桂和鸢尾,中间还挂着两只秋千,同谢府中的一样。
“柳姐姐,谢谢你。”谢安白看着齐整温馨的院子,心中感动。
“小安喜欢就好。”柳妤笑着摸摸谢安白的头,在院中的秋千上坐下来,“这可是我特意照着你家的秋千做的。”
“你亲自做的?”谢安白打趣柳妤。
“我亲自——找人做的。”柳妤不甘示弱。
谢安白低头浅笑,荡起秋千。
尽管谢安白嘴上对这个位置百般挑刺,但一连几日的卯时,谢安白都准时站在院墙下,掩着门向外望,却始终没有看到父亲和大哥的身影。
直到一天清晨,谢安白收到柳妤的飞鸽传书,脸色剧变,风风火火地赶去了红莲楼。
“查到是谁了吗?”谢安白来不及脱下外袍,急切问道。
柳妤摇摇头,忧心忡忡地看着手上的密信。
“此等无稽之谈,陛下怎会相信,何况陛下已经赏赐了郎中,如今为何又放任此等谗言佞语?”谢安白心急如焚,竟有些口不择言。
“小安,不可胡说!”柳妤看着谢安白,摇摇头。
谢安白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同往日一样,今日的红莲楼依旧是歌舞升平。
“敌暗我明,切不可掉以轻心。”柳妤压低声音,“内臣结交边将是死罪,构陷朝廷命官也一样是死罪,如若完全没有实证,他们也不敢弹劾这样的罪名。”
“未曾听闻这些年姐姐与何人有过恩怨,谁会下此毒手?”谢安白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黎瑛雪所受圣恩难保不遭人妒忌,何况,即使黎瑛雪没有仇家,黎家、谢家几十年来一直光耀的门楣,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柳妤一边分析,一边在脑中筛查着京中贵族。
谢安白沉思片刻,摇摇头:“应该不是京城的人。谢黎两家不和,京城人尽皆知。”
“你有所不知。”柳妤一边说一边偷瞟谢安白,“他们二人不止被参结交,绯闻也已经传开了。”
“噗”谢安白一口茶喷了出来:“什么?!”
柳妤闭上眼睛点点头。
“今日,陛下召了黎崆和你爹觐见,他们俩辩驳了几句之后,竟然在大殿上争吵对方的孩子配不上自己的孩子。气的陛下罚了他们俩一年俸禄,让他们回府禁足反省去了。”说到这个事情,柳妤实在是有点无语,“也正好,本来就要避嫌。”
这场景听来可笑,谢安白却一点也笑不出来,问道:“陛下召二哥回京了吗?”
柳妤点点头:“圣旨已经送出去了。”
惠州到京城路途遥遥,危机四伏。
谢安白站起身,冲着柳妤直直跪下去,双手合抱,声音哽咽:“柳姐姐,惠州到京城路途迢迢,我,我认识的人不够,求你,帮忙照应一下二哥。”说完,谢安白俯身叩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柳妤赶紧伸手扶起谢安白,责怪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自然会保护好他,你莫不是忘记我看上他了?”柳妤拂去谢安白脸颊上的泪水。
被柳妤一逗,谢安白忍不住笑了一声,皱巴巴的脸上有了点血色:“郎中呢?”
“陛下召郎中去问了话,郎中自然不承认,此刻恐怕已经在大理寺了。”柳妤叹息。
切不可操之过急。谢安白蹙眉告诫自己。
皇宫内,澧朝皇帝嬴彻躺在龙榻上问御前宦官:“安顺,黎崆的女儿和谢洵的儿子的事情,你怎么看?”
名叫安顺的老宦官支支吾吾不回答。
嬴彻半晌没听到回答,睁眼看向安顺:“你怕什么,要你说你就说。”
这话听得安顺哭笑不得,但是伺候皇帝这么多年,这般情景倒也算不上十分凶险。
“老奴以为,他们二人并无结党营私之意。”安顺给出了回答。
“哦?”嬴彻不表态,追问道,“怎讲?”
安顺嘿嘿一笑:“老奴不敢妄议朝政。”
嬴彻一摆手,也不再为难安顺:“罢了,明日传中书令沈恪和兵部尚书何咏。”
“陛下,臣以为他们二人并无私交。”沈恪干脆地给出了回答,“浙水总督韩煦怠兵证据确凿,浙水县令甄隽灾年贪墨,黎郎中只是不愿百姓陷于水火之中,因而先斩后奏。”
“可黎瑛雪一介户部侍郎,怎会通晓战事,竟能率兵守城直到谢玄赶到?”嬴彻质疑,“谢玄支援得太过及时,像是提前听到了些风声。”
沈恪沉默不语。
“何尚书以为如何?”嬴彻点名何咏。
“黎郎中的军事才能确实远超常人,谢将军的行军速度亦是如此。”何咏回话,一字一句毫无感情。
“你们且先下去吧。”嬴彻吩咐。
“是,臣告退。”沈恪、何咏作揖。
沈恪和何咏离开后,嬴彻转头问安顺:“听说当日东瀛水匪攻城时,黎郎中的身边有一位军师?”
“是,名叫袁进。”安顺恭恭敬敬。
“此人现在何处?”
“据黎郎中所说,她也不清楚。”安顺如实道。
“不清楚?人是她找来的,底细都不清楚吗?”嬴彻怒言,吓得安顺连忙跪下。
“陛下息怒,老奴再派人去问问黎郎中。”
“发悬赏令,通缉这个袁进。”嬴彻命令。
“是。”
皇上通缉袁进的消息很快传进了红莲楼。
“小安。”柳妤匆匆来找谢安白。这几日谢安白一直住在红莲楼中。
“我听说了。”谢安白抢答,她已经得知了自己被通缉的消息,正盘算着是否进宫面圣。
“我是说,祁商来找过我了。”
“啊?”这几日的事情乱作一团,谢安白都快忘记黎瑛雪身边的这号人物了,“他来做什么?”
“买消息的。”柳妤在桌案旁坐下,“他问我袁进的下落。”
“他倒是忠心耿耿。”谢安白忍不住称赞祁商。
“他看起来比在浙水时憔悴了许多。”柳妤也哀叹了一句,“可惜我们什么都不能告诉他。”
“诶,”听了柳妤的话,谢安白突然灵机一动,“他之前不是怀疑黎安和袁进是同一个人吗?我们倒是可以考虑和他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柳妤一头雾水。
“我们承诺救出郎中,他证明我是袁进。”谢安白说出计划,“易容见驾会被治欺君之罪,不易容又难证明身份。”
“不行,你不能进宫。”柳妤斩钉截铁,“太危险了。”
“别无他法。”谢安白劝道。
“陛下并没有相信郎中与将军有私交,这并非死局。”柳妤还是不同意。
“柳姐姐,我们连对手是谁都还没有弄清楚,宫中的情形也不明晰,再这么下去会越来越被动。”谢安白焦急。
柳妤依旧摇头:“宫中的消息我可以打探到,但是你进去了就未必能出来了,我不能用你的性命赌。”
“柳姐姐,我是当事人,我的话陛下会信上几分。”谢安白坚持进宫。
“不行!”柳妤的声音高了几分,又压低下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的身份暴露,谢黎两家的私交就更洗不清了。到时候京城中的风向可能都要变了。”
“陛下没有见过我,我少小离家,这么久没有回京,不会有人认出我的。”谢安白据理力争,“柳姐姐,只有我能救她了。”谢安白红着眼睛恳求道。
柳妤明白,谢安白意已决,任她如何劝说都不会改变了。
“好吧,小安,我明天帮你约祁商。”柳妤妥协,“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千万不要冲动。”柳妤叮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