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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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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然脱出周筠同柳慈意料之外的回答。周筠敛眉,神色并无大变化,淡淡应声:“如此甚好。”

谢怀澈的意思,很明显了,今夜她是非留在重华殿不可了。所幸是冬日,只要和衣在偏殿躺一夜就成了。

柳慈也只得应声道:“多谢殿下。”

“那我送送柳大人。”周筠跟在柳慈的身后一块出去。

外头候着的月容一脸愁容,兰生倒是气定神闲。周筠看向兰生:“兰生,你带柳大人回府到书房拿一样东西,应当就放在书桌上。顺带知会青峰一声,今夜我留宿重华殿。”

兰生同月容闻言皆有些讶异,下一秒,兰生开口:“那属下……”

“明日一早再过来。”周筠打断了他的话。

“是。”兰生应声,躬身候着柳慈一同出去。

“万事小心。”柳慈经过周筠的时候,低声叮嘱道。

“嗯。”周筠应声,看着柳慈同兰生离开。回过身,正要往殿内去。

“公子。”月容叫住了她。周筠偏过头,月容眼里掩饰不住地焦灼。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安心。

再入殿,殿内比方才还要昏暗几分,炭盆里的碳火明明暗暗,周筠行至谢怀澈的对面坐下。

谢怀澈已然喝多了,两颊微红,衣领也散了些,冠也有些散了,落下几缕发。在旁侍奉的宫女仿若空气,没有一点声息。一时殿内安静得有些过分。

暮鼓的声音再响起时,谢怀澈才开口:“喝呀,怎么不喝了?”

宫门下钥了。

“微臣不胜酒力,恐在殿下面前失仪。”周筠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

谢怀澈嗤笑一声,眯着眼睛看向她,目光有些迷离:“这殿内,就吾同少虞两人,少虞此番说辞,是同吾生分了?”

“殿下言重了。”周筠应声举起酒盏喝了一大口。谢怀澈盯着周筠举杯,目光往下,最终落在她光滑白净的脖颈上。眉头微蹙,又看向她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少虞这张脸,若是女子,求亲的门槛,怕是都要被踏破了吧。”懒懒地一句,声音很低。

“咳咳咳。”谢怀澈突然来这么一句,周筠岔了气,被酒呛着,辣得泪花都出来了。

谢怀澈见状,吃吃地笑起来,肩头高低起伏,喉结若隐若现。

倏忽,声音顿停,只见谢怀澈忽然脸色一凌,抬手捂住胸口,他就在周筠身侧,周筠看得清楚,那瞬间,他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殿下!”

“来人啊,快传太医!”方才在旁边候着的,没有一点声息的宫女,开始焦急地吩咐。殿内的声音也开始嘈杂起来。

“殿下!”周筠到谢怀澈的身边,谢怀澈满头是汗,神智已有些不清,只依稀闻到若隐若现的桂香。

周筠看着他的样子,思绪万千,他的样子分明就是,中毒!

可到底是什么毒?下在哪里?周筠猛然想到周策,谢怀澈是同周策最亲近的,难不成他也……

正想着,一只手猛地伸上来,周筠手的反应比脑子快,马上就握住了。谢怀澈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手被一阵温暖包裹着,有些粗糙,但很有力,心莫名就安定下来了。

“殿下……”耳边是周筠的声音,很近又很远。

周筠叫着谢怀澈,心却七上八下的,此事,不论如何,她都脱不了干系,现下只希望谢怀澈无事。

谢怀澈红唇轻启,声音很轻,周筠听不清,低下头去。

“子舜。”他喘意着,叫的,是周策的小字。

周筠一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听谢怀澈的话,周策应当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了。

她从没觉得时间这样漫长,谢怀澈比方才安定了一些,满头的汗,唇被咬得殷红,手却凉得厉害。

太医来的时候,谢怀澈已经被挪到了床榻之上,见谢怀澈的模样,太医有些慌乱,脉枕都未来得及取出来,直接搭上了谢怀澈手腕。

“如何?”周筠心提到嗓子眼。

“殿下今日可是大动了?”太医嘴上说着,还未等周筠应声,旁边的宫女先一步应下了,“是,殿下今日练了弓,还练了剑。”

“喝了多少酒?”

“约莫有两壶。”

“去备两桶热水,再将桌上的烛火拿过来。”

宫女应声,片刻之后便取了东西来。

太医麻溜地将谢怀澈的外袍解开,取出药箱中的银针,在烛火上烤了之后,缓缓地刺入谢怀澈的皮肤中。

周筠在一旁看着太医有条不紊地施针,过了好一会儿,太医将银针悉数取出来。周筠分明看见,那银针变了色。

“太医,殿下如何?”虽然大概猜到了,但周筠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皇子中毒,并非小事。

太医这才注意到周筠,他朝着周筠躬身一礼:“殿下身上余毒未清,大动之后还喝了许多酒,这才致使余毒发作,下官已替殿下施针放毒,过一会儿再让人煎了药,喂殿下服下,连服五日,应当就好了。”

“余毒。”周筠喃喃着,猛然想到什么,心下一惊。

谢怀澈十岁的时候,确实中过毒,听闻当时中得毒深,都快要死了。陛下勃然大怒,下令彻查,结果下毒的,竟是谢怀澈宫里的人。周筠记得,卷宗上写,此事过后,重华殿上下都换了人。

可方才,谢怀澈说的,明明就是,“后来啊……本皇子就将那些狗奴才都杀了。”

若是真同周筠想的那般,那谢怀澈当真是深不可测,那时候的他才十岁,下手便如此狠辣。

“有劳太医。”得知事情始末,周筠并没有半分安定的感觉,反倒觉得脊背一阵凉意。

当时只觉得谢怀澈背后无人,这毒,分明就是有“人”指使,陛下却只惩戒了重华殿的下人。如今看来,这“人”,怕不就是谢怀澈本人!就连柳慈都说,他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足见城府之深。

夜深,宫女已经替他谢怀澈换了干净的衣裳,喂了药。

“公子若是觉得疲累,可先至偏殿歇息。”宫女上前,同周筠道。

“好。”周筠应声,回看了一眼谢怀澈,转身同宫女离开内殿。

偏殿早就燃了炭,周筠屏退下人,脱了外袍躺下,可被褥是冰冷的,周筠躺着,好久都未睡着。将近蒙蒙亮的时候,被外头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周筠起身,穿戴好出去,宫女朝着周筠行礼。

“殿下可醒了?”

“是。”

天是晦暗的,雪是静谧的,方才的一阵嘈杂仿佛梦中一般,天地又重归于寂静。入殿内,先闻到的是一股药草的涩味。谢怀澈半曲着腿,一只手搭在上头,靠坐在榻上,气色已然好多了。墨黑的发披散在身后,有几缕落在前头,炭火足,他只穿着中衣,领口还微敞着。宫女正端了药在跟前候着。

瞧见周筠,谢怀澈笑了笑:“昨日吓着你了吧?”

“殿下无事便好。”

“无事,老毛病了。”谢怀澈垂眸,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药盏,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深色的药液顺着他白净的脖颈缓缓流下。

周筠此刻看谢怀澈,已然变了心境,皇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殿下身体微恙,国子监那边,今日……”周筠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谢怀澈打断了,“身体已无碍,过一会儿,用完了早膳,一起过去吧。”

谢怀澈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轻。但周筠并未再说什么。

待早膳置好,周筠再见到谢怀澈时,他的脸色看着已经好许多了。周筠坐下,看向他的脸,可以看见口脂的痕迹。

两个人一同去国子监的路上,周筠能明显感受到,谢怀澈的脚步有些软,不似从前那般。

皇宫里,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亦,没有一个人是容易的。

——

转眼岁首。

“小心些,这些衣裳都是公子进宫时会穿的,若是殿前失仪,大家都吃罪不起。”

月容走在前头叮嘱着。

“是。”身后的婢子应声道。

稍远处,秦妙云正从廊道上过,听见这话,脚步一顿,看向月容她们一行人,面上并无情绪,只不过手心已经攥出血痕。自周策离开,周筠入府,短短两月不到,府里的人,近乎已经将周策忘干净了。

“夫人。”身边的嬷嬷见状,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

“走吧。”秦妙云看着她们消失在廊道,才出声道。

月容端着衣裳急冲冲地进门,周筠正坐在书桌前看许玉林编纂的《嘉祐政要》。

“公子,过两日便是岁首了。这是前两日订好的衣裳,奴婢为公子选了几套,要不要试试?”月容走近问道。

周筠抬头瞥了一眼,一共五件,随手一指:“就那件吧。”

一件碧水绿暗纹锦袍,银狐大氅,搭着一条白玉腰带,一双白鹿皮靴。既不会太过显眼,也不会太上不了台面。

“是。”周筠的脾性,月容最是了解,她最不喜在这些上头浪费时辰。不过周筠一身好皮囊,穿什么都好看。

“公子,不好了!”外头的声音忽然响起,由远及近,周筠心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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