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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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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冬梅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泛黄的纸上有养父歪歪扭扭的字迹:「楚医生嘱:书在周处。73.5.17」

"书?什么书?"沈青禾皱眉。

老赵突然拍大腿:"想起来了!楚医生有本《金匮要略》,上头写满批注。出事前一天她跟林叔说,书放在......"他压低声音,"周团长那儿保管。"

院外传来拖拉机的突突声。妇女主任进来催:"灵堂搭好了,得移灵了。"

按照乡俗,林冬梅捧着长明灯走在灵床前,铁柱抱着养父的遗像跟在后头。沈青禾作为"城里来的同事",本可以不用参与,但她坚持披麻戴孝走在送葬队伍里,引来不少村民好奇的目光。

灵堂设在林家堂屋。棺材前的供桌上摆着养父最爱的旱烟袋和半瓶高粱酒。林冬梅跪在草垫上烧纸钱,铁柱有样学样地跟着磕头。沈青禾忙前忙后招呼吊唁的乡亲,谁家端来饭菜,谁家送来被面,她都一一记在人情簿上。

晌午时分,一阵汽车引擎声打破了村里的宁静。一辆吉普车停在晒谷场上,下来三个穿干部服的人。领头的方脸男人一进门就握住林冬梅的手:"节哀顺变,林同志。我代表县卫生局来吊唁。"

林冬梅木然地鞠躬还礼。男人转向沈青禾:"这位就是沈技术员吧?久仰大名。"

"您是?"沈青禾警觉地问。

"周建国,县卫生局副局长。"男人掏出手帕擦汗,腕上的怀表链金光一闪,"听说林老把毕生心血都记在笔记本上了?"

林冬梅下意识抱紧怀里的红皮本。沈青禾上前半步挡住她:"周局长认识家父?"

"沈院长嘛,全省医疗系统的楷模。"周局长干笑两声,目光却一直往林冬梅手上瞟,"林老的笔记要是能整理出版,对中医药事业可是大贡献......"

"爹的东西我自会保管。"林冬梅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

周局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恢复常态:"当然当然。"他示意随从放下花圈,"对了,听说林老和楚医生很熟?"

沈青禾的指尖掐进了掌心。林冬梅抬起红肿的眼睛直视周局长:"您认识楚医生?"

"啊...略有耳闻。"周局长掏出手帕擦汗,那个动作让沈青禾瞳孔骤缩——与医疗队照片里年轻时的周团长如出一辙。怀表链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金光。

吊唁的人流持续到傍晚。等最后一位乡亲离开,林冬梅已经跪得膝盖失去知觉。沈青禾强行把她扶到里屋炕上,端来热毛巾敷在她红肿的眼睛上。

"那个周局长..."林冬梅哑声说,"就是照片里的周团长?"

沈青禾点头:"我认得他的怀表链,苏联货,很罕见。"她拧干毛巾,"他想要你养父的笔记。"

铁柱抱着枕头蹭过来:"姐,我饿......"

沈青禾这才想起三人一天没正经吃饭。她跑去厨房,发现灶台上堆满了乡亲们送来的吃食——花卷、烩菜、腌萝卜,甚至还有难得一见的红烧肉。热饭的工夫,铁柱已经蜷在林冬梅身边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吃点东西。"沈青禾端来饭菜,"明天还要守灵。"

林冬梅机械地咀嚼着,食不知味。煤油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颤一颤的。沈青禾突然说:"我打电话问过我爸了,他说确实有本《金匮要略》......"

"在周团长那儿?"

"不,在省医学院图书馆。"沈青禾压低声音,"但借阅记录显示,73年6月被周...周团长借走未还。"

林冬梅放下碗筷,翻开养父的笔记本。内页密密麻麻记着药材配方,有些旁边还画着简易草图。翻到中间时,她突然停住——整页只写着一行字:「楚言:金线莲非独用,需配青峦山雪水」。

"这是......"

"配方!"沈青禾惊呼,"楚医生留下的完整配方!"

两人头碰头研究着笔记,没注意铁柱什么时候醒了。小家伙挤到中间,指着某页上的涂鸦:"这是爷爷画的兔子!"

那确实是个简笔兔子,旁边写着「冬梅五岁生日」。往后翻,几乎每年都有类似的记录——「冬梅采药扭伤,用黄精敷」、「冬梅初潮,煮当归汤」......最后一页是「铁柱出水痘,金银花+绿豆」。

林冬梅的眼泪砸在纸页上。沈青禾轻轻搂住她肩膀,发现她浑身冰冷:"你去躺会儿,我守上半夜。"

"不,我......"

"听话。"沈青禾难得强硬,"铁柱需要你,我也......"她突然哽住。

林冬梅抬头看她,发现沈青禾脸上全是泪。城里的姑娘连哭都是安静的,只有不断颤抖的肩膀暴露了情绪。林冬梅突然伸手擦掉她的眼泪,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一起。"林冬梅轻声说,"我们...一起守。"

子夜时分,村里只剩狗吠声。灵堂的白蜡烛快烧尽了,沈青禾换了新烛。铁柱在里屋睡得正香,怀里还抱着养父的旧帽子。

"你看这儿。"沈青禾指着笔记某页,「73.5.16」下面写着「楚嘱:书交周,孩托沈。林留冬梅,吾心安矣」。

"养父和楚医生...他们早就安排好了......"林冬梅摸着那些字迹,想象着二十年前那个风雨夜,楚医生是如何把两个孩子托付给最信任的人。

沈青禾突然翻开背包,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我爸让我带来的。"里面是沈院长的亲笔信和几张发黄的文件。

信很短:「青禾:林老所托,重于千金。楚医生《金匮要略》在周建国处,务必取回。父字。」

附件是份领养证明的复印件,上面明确写着沈青禾的生父是"林大勇"——林冬梅养父的名字。

"这......"林冬梅瞪大眼睛。

"我们不是姐妹。"沈青禾轻声说,"但我们的父亲是战友,母亲是挚友......"

林冬梅突然想起什么,翻到笔记最后一页,在封底内侧发现一行小字:「楚因与林大勇,1972年元旦于青峦村结为夫妻。冬梅、青禾,我们的女儿。」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铁柱揉着眼睛走出来:"姐,我梦见爷爷了......"

林冬梅把他搂在怀里:"爷爷说什么了?"

"说...要让青禾姐姐一直当咱们家人。"小家伙天真地仰头问,"她会吗?"

沈青禾的眼泪又涌出来。她蹲下平视铁柱:"会,青禾姐姐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下葬那天下着小雨。林冬梅穿着孝服走在灵柩前,铁柱抱着遗像,沈青禾执伞跟在后面。黄土一锹锹掩埋棺材时,铁柱突然问:"爷爷会和楚妈妈团聚吗?"

"会的。"沈青禾轻声回答,"他们...会看着我们的。"

回村的路上,周局长的吉普车又来了。他下车假惺惺地说了几句慰问的话,话锋一转:"林同志的户口还在村里吧?考虑过回城安排工作吗?"

林冬梅冷冷地看着他:"周局长想要我养父的笔记?"

"误会!我是说......"

"笔记我会好好保存。"林冬梅打断他,"就像您保管楚医生的《金匮要略》一样用心。"

周局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强笑着寒暄几句就匆匆上车走了。沈青禾望着远去的吉普车:"他心虚了。"

"得拿回那本书。"林冬梅握紧养父的笔记,"那是楚医生...咱妈的心血。"

当晚,三人回到县城招待所。铁柱洗完澡就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沈青禾给他买的玻璃弹珠。林冬梅坐在窗边翻看笔记,沈青禾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

"安神汤。"她吹了吹热气,"我爸开的方子。"

汤里飘着百合和茯苓,喝下去从喉咙暖到胃里。林冬梅望着沈青禾疲惫的脸:"你也喝点。"

"我没事......"

"你有事。"林冬梅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眼圈都黑了。"

沈青禾抓住那只手贴在脸颊:"冬梅,等拿回书...我们...我们......"

她没说完,因为林冬梅突然凑近,在她脸上轻轻一吻。这个吻像蝴蝶掠过水面,一触即离,却让两人都红了脸。

"睡吧。"林冬梅轻声说,"明天...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画出一道银线。两张单人床并在一起,铁柱睡在中间,两只手各抓着一个姐姐的衣角。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像是某种预示。

县卫生局的走廊里飘着消毒水味。林冬梅压低帽檐,推着清洁车慢慢靠近局长办公室。深蓝色工作服大了一号,袖口沾着可疑的污渍,是今早她从招待所服务员那儿借来的。

"姐,看得见吗?"藏在衣领下的微型对讲机传来铁柱的声音。小家伙正坐在卫生局对面的茶馆里,捧着沈青禾改装的收音机当接收器。

林冬梅借着整理抹布的动作轻敲两下麦克风表示收到。早晨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把"局长办公室"的铜牌照得发亮。她深吸一口气,掏出从招待所前台顺来的□□。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身后传来脚步声。林冬梅立刻弯腰假装擦地,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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