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星海市老城区建立至今约莫百年历史，往斜对面的小巷进去，便能看到许多上了年头的老房子，挤在一起，密不透风。

巷口有两辆撞毁的轿车，司机变成丧尸被安全带捆在车内，时不时挣扎几下，越过这些，依稀可见巷子里游荡的几十名变异体，男女老少都有。

而这仅仅是人数算不得多的外圈，他们还要进入中心区，将生存在里面的幸存者救出来。

狭窄的道路，层层叠叠的楼房，数不清的丧尸。

眼前的情景犹如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横在所有异能者面前。

他们不禁想，自己真的能完成这次任务吗？

林暮迟轻叩两下中控屏，一贯冷淡的声线唤回众人神智：“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他们，盯工厂的情况，准备下车。”

伸缩门关着，一旁岗亭里的保安大爷早已变异，再往里约莫50米远，空旷地带上游荡着四五名工人，货物散乱一地，几乎没有任何掩体。

他们想要进去，势必要经过岗亭，但只要离开车旁边这块门牌石，就会暴露在保安视野之中。

两支队伍悄无声息地下车汇合，陈胜同样意识到问题所在，目光锁定岗亭旁边一块石砖，意念微动，让其分裂开来。

动静吸引了岗亭内的保安大爷，发出“嗬嗬”的声音，往门外走。

丧尸跨出门的一瞬间，伴随着皮肉闷声，尖锐砖块直戳后脑，丧尸倒了下去。

安言略微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土元素异能者。

最近的威胁铲除，陈胜压低声音说：“我需要一个精准度高的元素异能者和我一起进岗亭，清扫广场上的丧尸。”

丧尸受伤后会发出嘶吼，想要不引起更多丧尸注意，必须要一击致命。

现在正值晚上，视野本就受限，更不提还离着段距离，岗亭狭窄，只能容纳两名alpha进入。

“我可以吗？”安言弱弱举起手询问。

众人循着声源看过去——

omega被围在一群alpha中间，像小绵羊混入狼群，也许是不太自信，手举得不高，只在锁骨的位置，面上神情有些局促，轻咬着下唇，紧张等待回答。

在场众人心里只剩一个想法——

好萌，要是拒绝的话，会哭出来吧。

陈胜大脑有一瞬空白，他知道这次有一个omega异能者在，事实上没有人会不注意到这个漂亮得过分的omega，跟橱窗里精致的手办玩偶似的，下车汇合的时候，他们一队人都偷偷盯了对方很久。

陈胜感觉自己舌头打结了，潜意识告诉他应该拒绝，omega本身就是很娇弱的存在。

但他半晌没说出口，因为很难有人能对着这样一张脸说出拒绝的话。

“傅明杰去。”林暮迟点了队里一个异能者的名字。

被点名的人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omega，见对方脸上没有明显失落神色，才慢半拍的应声：“是。”

两个alpha离开，有人在心中吐槽林上校太不近人情，杜越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林暮迟是上级，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疑对方的决定。

安言自己倒是心态良好。

俗话说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不清楚自己算不算专业，只是记得楚亦曾经提过他用异能打丧尸很准，才有了刚才一时脑热的自荐。

他想尽可能帮上些忙，如果帮不上也没关系，不拖后腿就很好了。

远处的丧尸接连倒下，陈胜朝岗亭外面的队员打手势，示意他们跟上。

他们从岗亭进入工厂，一路小心谨慎，随时观察周围有没有藏匿于黑夜中的丧尸，慢慢往里走。

地上有不少铁罐头，陈胜和傅明杰打头，仔细绕开尸体和货物。

靠近目的地，陈胜打了个手势，示意两队分开检查货车内有无丧尸，傅明杰带着另一队人往第二辆货车走。

远处厂房内还时不时传来丧尸的低嚎，安言被几个alpha围在中间，高大身影把周围挡得严严实实，他只得闷头跟着走。

“哐当——”

突如其来的碰撞声从前方传来，傅明杰维持着抬脚的姿势，浑身僵硬。

他刚才不小心踢中了路上的铁罐头。

罐头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哐啷哐啷滚了几圈，被不远处的尸体挡住。

这动静不算大，但在寂静的黑夜也不算小，一时间所有人屏息凝神，警惕看向四周。

等了数十秒，眼见厂房里的丧尸没有被惊动，众人才松了口气。

靠近主驾驶车门的地上有一整箱倒地的罐头，稍不留神就有可能碰到，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动起来。

林暮迟抬手让众人停下，使用异能将最密集处的罐头扶起来，摆正，放在另一边的水泥地。

要保证罐头平稳落地，不能发出一丁点声音，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绝大多数异能者都可以使用异能进行大范围攻击，却很难用异能做这些小事，这对异能者的意志力和体能都是极大的考验。

所有人都看着林暮迟动作，没人注意到侧后方被罐头碰到的丧尸轻轻动了动。

傅明杰站在最边上，陷入懊恼与自责。

安言本来在中间，找到个缝隙钻到了外侧，看林暮迟把罐头码得整整齐齐，心想这人大抵是有点强迫症。

忽然他察觉到什么，回过头，瞳孔一缩。

傅明杰看见omega转过来，以为有什么事情，正想询问，听见身后一声利器刺穿皮肉的闷响。

他转头，看见地上的丧尸不知何时已经近在脚下，身上插着柄小刀，一只手臂往前伸着，高度腐烂、透出森森白骨的手距离他的小腿仅仅一厘之差。

几分钟后，两队人第二辆货车集合。

陈胜拧眉道：“车里没丧尸，但是也没车钥匙。”

林暮迟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到外面这群丧尸身上找，注意有些丧尸可能还剩一口气，先补一刀再靠近。”

这些丧尸身上散发着臭味，衣物被血染得模糊不清，光是看着就忍不住皱眉，安言听完准备动身，却被傅明杰叫住。

“我去就好，你在这休息吧，谢谢你刚才救我。”

杜越本来也想让安言休息，被人抢了先，感觉一口气憋着上不来下不去。

安言没注意到身边alpha的不愉，摇摇头说：“都是队友，不用客气。”

楚亦看了会儿，觉得怪有意思，忽然想起来什么，径直往某个方向走。

他戴上皮质手套，蹲下身，将插在丧尸心脏处的小刀拔了出来。

14CM普通刀柄，20号刀片，常见的手术刀样式，只不过整体是由罐头形变而成，还带有糖水黏腻的触感。

从安言发现丧尸，到出手，最多不过一两秒的时间，一切都是遵循本能的反应，通常来说，人们都会去用自己较为熟悉的物品。

在安言的潜意识里，他最熟悉的刀具，竟然是手术刀吗。

“小可怜。”楚亦在心中这样想着，擦了擦刀身，想把它擦干净收起来。

他就地取材，在丧尸的衣服上蹭了几下，余光瞥见刀柄尾部似乎有什么痕迹，眯了眯眼，拿起来凑近看，上面是一个英文名字——

Aaron。

没等两A一O拉扯完，钥匙就找到了。

他们把停在外面的装甲车开进来，找到厂房电动卷帘门的遥控，直接把门关上，将这里作为临时据点。

里面的丧尸闹腾了会，但没有新的动静，很快也就不动了。

第一辆货车的密闭车厢内开着盏应急灯，omega坐在纸箱上，正在吃水果罐头，旁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alpha，左边是傅明杰，右边是脸色不太好的杜越。

杜越想赶傅明杰离开，但傅明杰认为杜越不是安言的alpha，没有权利干涉安言的交友自由。

这句话算是戳中了杜越的心窝子，他面色黑得可怕，安言连忙放下罐头去拉他，生怕两人在这里打起来。

“傅明杰，谢谢你的罐头，你先走吧，我和杜越聊一聊。”

楚亦抱臂靠在墙边，看见傅明杰从集装箱内一步三回头地出来，看热闹似地：“我觉得你得慎重考虑带着安言出任务，不然队里的人全都只想着情情爱爱那档子事了。”

“他们意志不坚定，这不是他的错。”林暮迟垂眸看着手术刀，头也没抬地说。

楚亦笑了下：“你这么公平，当时他主动想去帮忙，怎么不同意？”

陈胜不清楚，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论异能水平，在场可没人比得过安言。

林暮迟闻言，瞥他一眼，楚亦从他眼神中看出点怀疑的意思来，感到莫名其妙。

“大材小用。”林暮迟言简意赅。

楚亦一下子明白过来。

安言异能强，但体能太差，支撑时间不长，那样的小事当然没必要让他出手。

如此简单的道理，楚亦竟然没想明白。

他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说：“但你不说清楚，安言怕是要误会。”

林暮迟淡淡道：“误不误会都不影响什么。”

谁都看得出来安言和他最疏远。

林暮迟忽然不想再聊下去，说了声“走了”，去找陈胜讨论接下来的行动。

楚亦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