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毒的。你敢吃?”
这句话的确暂时吓到了崔选,但李良玉越是对他狠恶,他就越是要争一口气,“最好是!到时候我死了,让你全家都给我陪葬!”便泄愤似的,拿起他平时向来是不屑一顾的粗浅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李良玉做了个鬼脸,不在乎道:“那你就打错算盘了,我家就只有我一个人。”
因为吃得太急,崔选差点被噎住,连忙灌了好几口水,平抚着胸口,好一会才缓过来,后知后觉问道:“说得好像你在后院没有亲人一样。若你真无亲无故,书院又怎么收留照顾你,没有这一层关系,你以为你是谁,你连站在这里,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其实他说的话,也并没有大错。
但准备要走李良玉,还是忍不住纠正了他,“我是谁,和书院无关。”随便从他怀里抢回了自己的茶水壶。
闻言,崔选一怔。忽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他自己倒也说过这话,也遭到过别人的反驳。
他是谁?和崔家无关,和崔渊无关。
如此他便一文不值,贱如地上的烂泥。
李良玉却不愿做高高在上的花,甘愿做那弹那泥,正因为花插在花瓶里,就逃不过被束缚、被炫耀的命运。
崔选的心思蓦地有些复杂,不再像之前那么讨厌她了。谁又愿意做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就像他也不想永远活在他哥哥崔渊光芒下一样。
便沉默地看着,那个女孩负气的背影远去。
李良玉悄悄回到了房间。
她以为自己给崔选送东西吃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但也就是她一个人这么想罢了。
湛平,柳当歌,崔渊,还有一些其他弟子,在李良玉跨进明理堂前的那一刻,就已然知晓的消息。
柳当歌用扇子敲敲头,“过于心善,在太微书院可是一个缺点啊。”明明已经嘱咐过她不要去接近崔家的人。
阮弄溪道:“毕竟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同情小孩子,喜欢和小孩子玩也很正常。要不是她身份特别,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应该去小学舍接受教育,和同龄人待在一起才对。”
刘无霜对此持反对意见:“和那些富家小姐、富家公子待在一起能有什么长进,还不如跟着我一起修行呢。”
他们三个倒是各说各话,但决定权还是在湛平大师兄手上,他拿着一份文书,沉思良久道:“既然大家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就没有什么必要隐瞒了。不管日后她是留在书院还是另有去处,小学舍无疑是最适合培育她的地方。”
大家都有些意外,他突然的决定。
但看着他把文书丢在桌面上,再瞧清楚文书上的字,便立即都明白过来:
宋端帝六年夏,海滨有妖孽作祟,天子圣明,召太华弟子巩阵以退妖,天地遂复安宁。又命朝中能将,究其事因。乃知罪臣之子许怀清,心怀怨怼,有意坏结界,致海滨大乱,生灵涂炭。天子痛之,重罚许家,夷其三族,以慰死难之民。
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不会再有人提及渔村之事,更不会有人去探究其真相如何。
许怀清死于一己私欲。
留守的村民死于无能为力。
而山路崎岖,流匪猖狂,出逃的村民死于猝不及防的“事故”,也就显得不那么意外了。
一字千金,一念地狱。
尘埃漫漫,史书幢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