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可以一个月之后再下本，我听你们安排。”

林桓筝给谢远热了一杯牛奶，动作娴熟得坐实了贤惠似的，又转身去忙碌，话音随着脚步渐远：“你第二关是C级本，没必要跟着我们刷A级。”

谢远一听就急了：“什么？！你们怎么都到A级本了？”之前听褚方知解释时他就半信半疑，总觉得两人又在逗他。

这事一时半会解释不清，褚方知眼珠一转，露出狡黠的笑容。他手指轻点，那只明黄带着兔耳朵的帽子，凭空出现在谢远的头上。

“咦？”谢远摸着脑袋，收到道具赠予提示后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谢谢哥！”

开放式厨房突然传来“嗒嗒嗒嗒嗒嗒”的切菜声，林桓筝正在处理刚花了20积分从料理台购入的奢侈品——八只橙子，力道大得像在剁骨头。

褚方知欣赏着谢远头上随着动作一动一动的兔耳朵，笑意更深：“戴着它进副本，就不怕鬼了。”

“会不会太高调了？”谢远倒不在意兔耳朵本身，只是这黄色太亮眼了，简直像举着灯笼告诉鬼怪这里有人。

“嗒！”林桓筝最后一刀落下，托着一盘全靠炫技，被切得精彩绝伦的橙子走回来。

“谢谢林哥。”谢远捏起薄如蝉翼的一片，嗷呜一口舒坦地眯起眼睛。

林桓筝剐了他一眼：“有叉子。”

谢远讪讪放下第二片橙子，兔耳朵也跟着耷拉下来。

褚方知见他这模样好笑，但还是正色问了：“桓筝，这帽子会触发OOC吗？”

客厅里有三张沙发，林桓筝偏要和褚方知挤在一起。他把十几片橙子插成了柠檬片，也不吃，只缓缓转着：“不会，这种穿戴道具对NPC不可见，但也没必要一直戴着。”

褚方知挪动身体，给他腾出些空间：“放口袋里也行？”

林桓筝默认了这个说法。

这可就太合适了。谢远美滋滋收了帽子，又神秘兮兮地凑近：“褚哥，我也有礼物送你。”

褚方知纳闷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要给他送礼。但看着谢远期待的眼神，拒绝似乎不太合适，只好配合地伸出手，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道具名称：探险者钢表 道具品质：C级无需电池也能走时很准的劣质钢表。功能：计时、指南针】

谢远的礼物恰到好处地落在了褚方知心坎上，这副本总是提供倒计时，确实很不方便，而且如果没有地图没有方向，像刚刚攻略的鲛人村，就很难逃出去。

褚方知刚要道谢，林桓筝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谢远，”那双潋滟眼波霎时凌厉如刃，像是下一秒就要将谢远生吞活剥，“知道送男人手表是什么意思吗？”

谢远后背一凉，整个人往沙发里缩了缩。褚方知也困惑：“有什么讲究吗？”

看着满脸问号的两人，特别是连茫然都表现得不动声色的褚方知，林桓筝的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算了。”

怎么就算了？

褚方知自己喜欢说一半藏一半，但受不了别人只说一半。正要追问，又瞥见缩成鹌鹑可怜兮兮的谢远，只好先道了声谢，让人随便玩去。

谢远不敢再乱说话了，他那颗久经压迫的小心脏直到泡了温泉才渐渐缓了回来。

屋内，褚方知正按照林桓筝的建议在健身房面板选购器材。结账时，林桓筝阔气地结了1800积分。

“你还剩多少？”褚方知忍不住问。

林桓筝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多？”褚方知不禁感慨，果然是买房穷三代。

看着新买的器材填满40平的空间，林桓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哥，你会用吗？”

褚方知以行动代替回答，“砰”地一声全力打上了100磅的沙袋，沙袋纹丝不动，他自己反倒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林桓筝笑着递来护腕。

褚方知坦然接过：“我现在体力50，一个月速成能练到多少？”

“不好说，先一个小时试试？”

“不，练到极致看看能坚持多久，今天就把计划定下来。”褚方知不想在自己的属性上留下污点，幸运E这种改变不了的另说。

可初学者怎么能上来就上高强度，这话听得林桓筝直皱眉头，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热身和器材，褚方知坚持了50分钟，最后满脸不甘地瘫倒在地。

对新手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最后十五分钟，褚方知每个动作都像在咽血，惨白的脸上汗如雨下，衬得那双眼睛越发幽深，里面藏满了水，每根睫毛都在发狠。若不是中级家园的健身房配备完善的急救系统，林桓筝早就叫停了。

补充完蛋白质，褚方知几乎是飘进浴缸的。他再次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没过多久就仰面沉入了黑暗之中。

这一觉睡得昏沉，刚醒那刻就像被一千个壮汉揍了似的。他艰难地掀开被子想要起身，却见林桓筝不知何时出现在床边，动作轻柔地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嘴上却不肯饶人：“哥是在浴缸里练游泳吗？”

褚方知没有理会他，又躺了十多分钟，意识才缓缓回笼：“谢远呢？”

“早走了，饿不饿？”

床边多了把格格不入的扶手椅，林桓筝坐姿一反常态的挺拔，话里有点藏不住的急迫。褚方知摇摇头，只觉着酸痛顺着经脉钻到了骨子里，看来明天的训练计划要泡汤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多半是被眼前这人从浴缸里捞出来的，却只想着又麻烦了他，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最终他婉拒了在床上用餐的建议，坐上了林桓筝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轮椅，自己摇着去了客厅。

0999在意识海里喋喋不休，觉得宿主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这只中午才吃了火锅的肥猫，下午被皮卡丘欺负得够呛，一肚子气全撒在了褚方知这里。褚方知直接屏蔽了它，也因此错过了0999说漏嘴的重要信息。

不一会儿菜热好了。林桓筝摆了一桌子色泽清淡的健康餐点。褚方知暗暗感慨对方的用心，一想到要连累对方一起吃这些寡淡的食物，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林桓筝观摩着他的脸色，轻描淡写道：“我平时也这么吃。”

“你当初……是自己练的？”

“嗯，家里有私教，习惯了。”

这是林桓筝第一次提及家事，褚方知不是个爱八卦的人，但是什么家庭会在家里请私教，还是勾起了他的好奇：“习惯了？”

“从记事起就开始了。”林桓筝言语间有些淡淡的厌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那里也没有家人。”

“那你和堂弟怎么会一起进来的？”

“意外，他邀我跳伞，我便去了。”

“呃……”褚方知有些意外。

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生硬，林桓筝试着调整，但作用有限，似乎只要提起家里，他就提不起精神：“怀风算是家里和我最亲近的，我们两个都活得没心没肺，正好凑一块。”

“你之前说，他现在还在游戏里？”褚方知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林桓筝点了点头，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实的弧度：“当初排名不低，那小子鬼精得很。”

提起排名，褚方知想到曾建木提到过有代号一说：“他的代号在榜单上？”

“太久了，代号可能早换了。”林桓筝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突然转回健身计划，“哥，你的全糖拿铁得控制一下。”

褚方知刚叼了个白灼大虾进嘴，闻言差点噎住：“必须喝美式？”

“那倒不必，一天一杯，不能再多。”

褚方知稍稍松了口气：“那我这样练下去就能出八块腹肌吗？”

“……哥，别做梦了。”

“两杯行不行？我加练。”他难得显出几分执拗。人活着不抽烟不贪酒，总得有点别的嗜好。

林桓筝没接话，转而说起训练安排：“明后天先好好休息，今天练得太急，我看了，哥现在这个阶段不该直接上器械。”

“我上一轮最后是什么水平？能说吗？”褚方知想给自己定个现实点的目标。

林桓筝虚虚开口试了试，发现没被警告：“上次情况特殊，力量S，体力A。”

褚方知没想到自己也有S的一天，不禁追问：“练了多久？”

林桓筝放下筷子，竖起三根手指。

“三个副本？”

“三个月？”

“三年？”

知道对方一定猜不出来，修长的手指收了回去，等褚方知咽下最后一口饭，他才揭晓谜底：“三千年。”

“什么？”褚方知手里的餐纸掉在地上，花了三千年，体力才练到A，他还想着三个月练出一身腱子肉呢！美梦别提远航了，连个风都没遇上这就碎成了渣。

“惩罚地图三千年，现实半个月。”林桓筝以为他在好奇怎么有这么长的副本，挑着能说的解释。

虽未明说，褚方知也猜到进惩罚副本的原因，一定又是毁了副本被监管者盯上了。他不由得想起那只阴森漠然的全知之眼，从巨大的打击中回神：“你这次被惩罚了吗？”

“没出格，他们不会管。”林桓筝避开了某些危险字眼，谨慎得可疑。

他用的词很是微妙，这让褚方知不禁头疼起“出格”的定义是什么，“他们”又是谁，但疲惫感涌上来，他很快放弃了深究。

轮椅摇去了落地窗前待了一会，又在夜色中摇回卧室。

魔鬼健身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两周后的健身房，褚方知终于又一次上了器械，次日谢远来访，当晚便没再回去。又过一日，三人再度踏入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