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白文蹲在男孩前低头询问道。
男孩没有理他，继续翻页。白文伸出手，刚要碰上男孩的脑袋，但男孩细软的头发穿过了他的手指。
他下意识掐着胳膊，却也穿了过去。
神奇。
自从给自己打完一针，白文就像唯一一次喝酒断片，飞快失去所有意识。
值得一提，那次睡眠质量是真不错。
白文感慨完直起身子，打量房间寻找着有用的信息。
房间墙壁由白色铁皮围成，触手冰凉；顶上有两列排灯散着温柔的光芒，四边角落还挂着黑色的监控，气势汹汹宣示着自己的存在；靠在墙角的小床上铺着白色的被褥，旁边是一整墙书柜，零零散散地放着幼儿读物。
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家具。
白文挑眉，转头看完男孩，又回头去看书柜。
“这里的一切都很眼熟，”他回到男孩身边盘腿坐下，似是对男孩说，也似乎是对自己说，“绘本是不是很好看？”
男孩一味垂着脑袋目不转睛。
忽的，铁门外传来声音。
“滴——实验员587验证成功。”
白文捕捉到关键词，抬头看向来者；三重铁门缓缓打开，身穿白褂子的憔悴男人站在门口，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又抬起脑袋看向房间的角落，面上似是恐惧，也好像是心疼。
白文托腮，静静看着眼前人表情变来变去，终于，男人挂着僵硬的微笑开口了，“早上好，023。”
听到这个数字，白文表情一僵——023！
他的工号也是023！
这是巧合吗？
一个荒谬而又大胆的想法正在他脑中形成。
男孩没有回头，他正坐在圆形地毯上看书，书的封面有一只嬉皮笑脸的小狗，上面印着花里胡哨的几个大字；白文扫过一眼，不是很感兴趣。
脚步声越来越近，男孩依旧沉浸在绘本里，丝毫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啪——
随着愈发接近的脚步声，白文倏忽抱住脑袋，嗡鸣声自他耳边远去，大量散落的画面犹如巨锤“轰”的一声砸上他大脑：实验室，末世，异能……景楠！
另一边，直到黑影遮住光，男孩才发觉房间进了人，他合上书，抬头对上来者。头痛欲裂的白文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很快，男孩和他如出一辙的深蓝色眼睛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男孩就是他！
“023？”小心翼翼的声音将白文从头脑风暴中拉开一条缝，他靠在墙上，一边平复呼吸一边观察房间里二人。
587蹲在男孩面前，他像是被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睛灼烧到似的，手指止不住颤抖。
“早上好，587先生，”男孩略带歉意地说道，“我很喜欢你上次给我的绘本，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
这是587一个月前给他带来的绘本——其他实验员只会在门口一脸嫌恶地把书丢在地上，更不会像587先生给他带书过来，只有看书这一个乐子的男孩自然是极为心疼书的。
“没事，这是……新书，它的内容和我之前给你带的不太一样，有很多字你应该也不太认识……咳，”587停顿，迟疑地看了一眼房间角落里二十四小时都在开着的摄像头。
摄像头的另一端则坐满了拿着数据本的实验员，笔在纸上哗哗地挥动，留下一个个难以辨认的字迹，他们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监控上男孩的一举一动，清晰的声音从喇叭口传出。
坐在最前方的实验员“啪”的一下合上本子，黄色的长发被随意束在脑后，面上挂着明媚的笑容，一对墨绿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屏幕上乖巧的男孩。
“如果我还能来的话，我会教你……你要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他靠近男孩，嘀嘀咕咕又说出一些话。
白文听不见，但看男孩迷惑的表情，他有理由怀疑当时的自己也没听清楚。
“谢谢你，587先生。”
男孩雀跃地接过厚重的书，待看到书名时，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一脸疑惑地看向男人。
“这是什么？”
“《动物生理图解》，没什么……”
587迅速起身后退，他大抵预料到接下来男孩的举动，身形不住颤抖，双手紧紧握拳。
男孩没有注意到男人异常的举动，他疑惑地翻开书，第一页便是被开胸剖腹的猫，血淋淋的场面直映入眼帘。
哗啦——
书从男孩的手中直愣愣地掉下去，他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尖叫一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敢往下看，连忙跌跌撞撞地起身靠在床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587。
白文自然也看见了那一页，他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握住心脏意图阻止它跳动。
587没有理会男孩，而是揪着自己的头发向外拉扯，神经质地重复同一句话。
“不是我！我没有抛弃任何人——不是我，不是我！皮皮，皮皮，爸爸没有抛弃你！我会来接你！相信爸爸——”
摄像头另一侧，黄发实验员似是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结果，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一手拉起放在靠背的白褂搭在肩膀，懒洋洋地向门口走去。
准备踏出门槛时，他漫不经心回头对剩下的实验员说道：“023刚刚扔掉了我们精心准备的礼物，你们不来一点处罚措施吗？”
“懂事的孩子要从小立下规则才是，这是一个来自老师的建议。”
剩下的实验员一乐，“好的，江教授。”
***
过了不知道多久，房间的灯突然“啪”的一下全黑了。
警告！
白文脑海下意识冒出这两个字，他咬着没有实感的嘴唇，眼神一花，下一秒，他睁开眼睛，手握住了床架子。
极强的光线从天而降，措不及防地射进白文的眼睛；白文暗骂一声，被刺激出的眼泪就像决了口的坝口滔滔直下，他手抓了几下，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虽然挡不住强光，但至少让他不那么害怕。
白文紧紧攥住被角，闭着眼睛安慰过去的自己。
“对不起！”
颤抖的声线在房间回荡，587回过神，不过一秒，他又变成那副神经质的模样在地上打滚，嘴里喊着找儿子。
“023，将别人的心意扔掉可不是礼貌的举动。”
房间突然又暗下来，监控嗡嗡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一道红光破开黑暗，准确无误地照在那一小团被子上。
“我们知道你喜欢猫，所以我们将猫安排在书本的第一页，”一道不怀好意的男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图片下面还有我们对你的寄语，希望你会喜欢。”
“这对于你来说可是无价之宝。”
***
“这对于你们来说可是无价之宝！”
白文的薄薄的眼皮颤抖了几下，唰地一下睁开眼睛，他喘了几口气，眼前一片模糊，脑子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针扎了似的泛起连绵不断的痛感；被强光照眼睛的刺痛感还在，白文想活动一下僵硬的手，却不料被圆形金属拽了回去。
哗啦——
他缓缓转动脑袋，从四散开的黑发中，他看到了一条银色的金属链缠在手腕上。
有点像景楠那条，但没有景楠的漂亮。
他现在被竖放在圆形水缸中，尾巴和双手都被水缸四周的锁链固定住，就连脖子上也带着金属项圈。
白文蹙眉，他很讨厌这种被监控的感觉。
场外多了些唏嘘声，几句清晰的话语传到白文耳旁。
“真的是人鱼？”
“海陆协约真的不管用了……”
“不是说人鱼战斗力强难以捕捞吗？”
白文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刚才惊醒他的女声再次提高音量发话道：“现在，就让我们来展示一下这条来自深海的美人鱼！”
哗啦——
他面前的黑布被揭开，温柔的黄色灯光照在他身上，与之前相比倒不是很刺眼；白文一眼望去，阶梯式座椅上乌压压一片，仔细看去全是带着面具看不清长相的人们。贪婪又好奇的眼神全部集中于他身上。
“是真的！”
场内顿时喧闹。
“涨见识了……不知道能不能……”
“你也不想想你那有没有养人鱼的条件！”
一男人对着结伴而来的朋友翻了个白眼，满满的嫌弃语调。
场馆内惊叹声不停，人们惊喜地彼此交流着，他们直勾勾盯着着台上被锁住的蓝色人鱼，似是被锁链缠的有点紧，人鱼手腕处的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懵懂的蓝色双眼更是让人心生邪念。
鱼鳞在灯光下闪烁着，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腰腹下的白色鳞片更是为他添上了几分独特的脆弱感。
这场景……
白文眯了咪眼，接受自己要被卖了。
他没有挣扎，转头打量着周围。
四周墙壁镶嵌着名贵的宝石，红色的地毯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珍珠和钻石，天花板上绘制的壁画更是栩栩如生，各种珍禽异兽在其中遨游——倒是奢华。
“乖乖啊，这真是人鱼！”
包间里，一个大肚子男人把油腻腻的胖手从男孩裤子伸出，随手在男孩的白衣上擦了下，目不转睛盯着人鱼因转头露出的精致五官。
咯吱——
沙发发出一声响，男人支起身子。
“拍下！”
“给我拍下！”
他大声叫嚷着，被红酒熏得红脸愈发猥琐，依偎在他身边的黑色长发少年打了个哆嗦，他迷离着眼不满地锤了一下男人。
"我还在呢！"
这色批男人，真是见一个爱一个，少年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人鱼。
这人鱼要是被男人带回去的话，他一定要把这人鱼的黑发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