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杀意，何冬青直接将手按在扇子上，毫不犹豫地把气氛推向剑拔弩张的地步。
茯荼见他如此，松开嘴往后一靠，靠在缠满藤蔓的石头上：“自己动。”
说罢便停止了动作。
蓝玉斋一双虽然眼角通红但是杀意比何冬青还大的眼睛瞪着强人所难的魔族：“不做滚。”
茯荼低声：“他来了，动给他看。”
蓝玉斋被他一说才感觉到何冬青确实已经在洞口，于是咬着牙忍辱负重地扶住茯荼的肩膀，又屏住呼吸落下去。
蓝玉斋觉得自己这么别扭的动作也就能骗骗何冬青了，换个别人来，可能都要帮自己报官了。
茯荼的食指指尖凝出外骨骼来，他用坚硬冰凉的骨质刮蹭蓝玉斋的皮肤，弄得有一点痒，又有点拉不下脸来要求他。
但事已至此，看着茯荼那张越来越讨人厌的脸，还是开了口。
茯荼一脸没听懂地看着他。
蓝玉斋心道你不该聪明的时候阴得厉害，该有脑子的时候又像听不懂人话了。
但他也看不出茯荼到底是真没听懂还是装的。
蓝玉斋一把抓住他的角把他的脑袋扯过来：“这。”
何冬青知道此刻自己应该愤愤离去，但他看着蓝玉斋的背影，竟然无论如何也走不动路。
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自己确实因为愤怒而心如擂鼓，但好像并不因蓝玉斋又展现出了与外表截然相反的迷乱，而是想不明白他为何会选择那个野兽似的魔族。
自己不是也在这儿吗，自己怎么也比那魔族好看多了，而且还有灵力。
蓝玉斋知道何冬青还在看，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还没走，自己这么给自己上刑似的动作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茯荼忽然咬他，疼得他松开紧绷的喉咙，他抓着茯荼的角，又向何冬青喊道：“滚开！”
何冬青一惊，下意识撤身回到洞穴拐角，在心脏的狂跳中深深呼吸了几回，又探出头去，看到茯荼把蓝玉斋抱进怀里，那双眼睛在蓝玉斋的发间看过来，蔑视又充满敌意。
这个魔族喜欢蓝玉斋。何冬青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蓝玉斋并不像他自己认为的那样公事公办干净利落地采补他人，那魔族就和他一样觊觎着蓝玉斋，想要得到一个放荡者的专情。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投来敌视的目光，他似乎也应顺理成章地拔剑相向。
但蓝玉斋并非比赛的奖品，其实就算他们真的一分高下，蓝玉斋也不会对谁倾心，他哪份喜欢都不想要，他对这种感情避之不及，他只想采补，然后抽身而去，坏得要命。
何冬青转回洞口拐角，慢慢靠着墙壁蹲下，他看着面前怪异的藤蔓，听到蓝玉斋压抑不住的喘息声，目光移到自己那禁忌的弧度。
他抱着脑袋叹了口气。
“茯荼......慢点！你慢点......”
蓝玉斋被压在茯荼的胸膛，这次不能抓着茯荼的角阻拦他，只能偶尔愤恨地锤一下他的肩膀，而茯荼的皮糙肉厚他深有体会，他只能闻到茯荼身上的血腥气和某种说不清的香味，贴着他滚烫的皮肤，眼前非虚非实地晃过茯荼胸膛上金色的纹路。
蓝玉斋伸出手去抓住茯荼的黑发：“快点结束！”
又要慢点又要快点，哪怕是茯荼都觉得他实在不讲道理，但还好无论他说什么茯荼都不听。
包括蓝玉斋在终点带来的疼痛，他也不在意。
直到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才松开嘴，蓝玉斋看到茯荼的胸膛上有一圈牙印，用舌尖扫过牙齿，感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茯荼的呼吸还没有平复，他把蓝玉斋按过来，让他抚慰那伤痕。
蓝玉斋一巴掌拍开茯荼：“你活该。”
茯荼看着蓝玉斋，蓝玉斋也看着茯荼，寂静片刻，茯荼忽然扑过去，在蓝玉斋的脸颊上咬了一口。
蓝玉斋痛叫一声，还没来得及把左拳挥出去，茯荼迅速与他拉开距离，一把抓住他的腰把他拔下去，蓝玉斋腰一酸，被扔在自己的衣服上。
茯荼三两下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黑衣齐整，背影颇有些英姿飒爽。
蓝玉斋：“......”
蓝玉斋看了看自己，实在狼狈。
又摸了摸脸颊，果然留下了一圈牙印。
蓝玉斋甚至都忘记给自己施洁净法术，先是一拳打在茯荼方才靠着的石头上，石头崩裂倒塌。
无辜石头的碎块看着也不解气，他将脸埋在掌心，无声地骂了十几个词。
忽地听到脚步声，蓝玉斋转头看去，一双朴素的黑色布鞋，往上是书生青衣：“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脸上被咬了一口，忙转过脸去欲盖弥彰。
“在地上总归睡得不安稳。”
陈问心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盒子来，打开在里面沾了一滴水弹向蓝玉斋，虽然看着像讨嫌似的，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洁净术，蓝玉斋身上干净了便低着头快速穿上衣服。
穿好衣服，陈问心直接将那小盒子递过来：“魔族留下的伤痕，用这个能好得快一些。”
蓝玉斋看着那盒子，接过来时闷闷说了句谢谢。
“要喝酒吗？”
蓝玉斋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个细致的山泉造景，一汪灵泉在其中流动，用手指沾了泉水涂在脸颊，齿痕便慢慢愈合。
“你还带了酒。”
“其实我还带了房子，”陈问心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卷长画，抖开，是一处风景极好的山中庙宇，“虽然比不上荣华图，但景色也还不错，还是在这里休息吧。”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蓝玉斋：“你又不是一个人喝酒，为什么吟这句诗。”
陈问心道：“我就想起来这句。”
蓝玉斋：“......喝了半天就想起一句启蒙诗句，你每天穿着书生的衣服有招摇撞骗的嫌疑。”
陈问心反驳道：“吟诗作对的书生是书生，机关百炼的书生就不是书生了？”
杯中月影晃动，蓝玉斋抬头望去，那是画出来的月亮，云雾半遮。
“好看吧，我画的。”
“哦，一般。”
“何止一般，你看它多圆......”
蓝玉斋靠在亭柱上，道：“拿笔来。”
陈问心将一支画笔交给他，他左手拿着酒杯，右手便伸出手去，在天幕中信手修改。
幻境虚实变化，月如流光，蓝玉斋饮尽杯中的酒，笑道：“孤身无所有，聊赠一樽月。”
“还在继续下行，现在的位置应该是第四层......嗯，没有遇到其他人，也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何冬青拨弄着火堆，对大师兄隐去了自己没脸没皮地非要跟着蓝玉斋的部分。
“冬青。”
“嗯？怎么了，师兄。”
“你如今所行是因身体的欲念，还是灵魂的渴求。”
火星溅出，把何冬青烫得怪叫一声：“我、我......”
大师兄又知道了，自己从最开始就不应该产生欺瞒半神的想法。
“可能，都有吧......可若想到只有欲念被满足的情况，我便，心如刀割。”
“你本不在他的因果之中，你是否有牵缠其中的决心，与行至最后的勇气。”
这问题实在太难了，何冬青自暴自弃地道：“我不知道，师兄，我想不明白......一定要有答案吗，我想做什么就去做，难道不可以吗......”
清寒仙尊未置可否，中断了心音。
何冬青长舒一口气，一转头过来，就看见蓝玉斋与陈问心走过来，陈问心正和蓝玉斋说着什么。
陈问心和蓝玉斋单独待了很久，他们也是那种关系吗？
应当不是吧，总觉得氛围不一样。
就算是又能如何呢，何冬青瞟了一眼那黑发的魔族，那魔族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蓝玉斋的方向。
他锤了下脑袋，叹了口气，之前被大师兄关在塔里，快把一辈子的经书都抄完了，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他也不敢和大师兄询问关于蓝玉斋的事情，想了个比较迂回的方式试图旁敲侧击，大师兄看过来的眼神就已经足够警告他了。
再后来，大师兄收蓝玉斋为徒的大典被临时取消，蓝玉斋回了合欢宗，这些表面上的事情他不比寻常弟子知道的多，其中细节更是同样茫然。
蓝玉斋不愿意留在天枝，甚至大师兄劝他，他都不答应。
如果暮尘歌用了什么手段威胁蓝玉斋，那么蓝玉斋不可能拒绝大师兄的帮助，所以蓝玉斋，大概是自愿留在合欢宗的吧。
何冬青想到蓝玉斋那片桂花林，一盏茶之前温和有礼的蓝玉斋解开他的腰带......
如果蓝玉斋甘愿如此呢，如果他真的喜欢与不同男人交欢的生活呢，自己真的还喜欢他吗。
忽然掌风从颊边擦过，蓝玉斋那张带着算不上友好表情的脸近在咫尺，让他呼吸一滞。
身后发出一声凄弱的尖叫，一只畸形的魔族便在蓝玉斋手中化作飞灰。
“如果连最基本的警惕都没有，你还是回到地面去吧。”
蓝玉斋收回手，转身而去，只留个背影给他。
喜欢，何冬青握紧了拳，怎么办，即便他装模作样，放荡无情，但还是好喜欢。
对不起，师父，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