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一个时辰也快到了,季迟打算就在附近转转,说不定能碰到秦之舟过来。
刚穿过一条走廊,就听见有小姑娘在小声啜泣。
这大喜日子里,怎么还有人哭呢?
季迟疑惑地往那边走去。
原来府上的丫鬟在洗衣服。
季迟走到她旁边,丫鬟惶恐匆忙跪下:“奴婢拜见少爷。”
季迟扶起她:“我可不是什么少爷,我叫季迟,你家少爷的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洗衣服?”
丫鬟道:“我叫小陶,因为葬父被卖到了这里,她们都不喜欢我,所以赶我来这里洗衣服。”说着又小声呜咽了起来。
季迟:“她们?你的上头管事?”
小陶:“嗯嗯,不过季少爷,你可千万别跟其他人说,不然我今天都没饭吃了。”
秦之舟找了一会儿季迟,没想到他在这边同女子说话:“不是叫你别乱跑吗?”
小陶又跪了下来:“奴婢拜见少爷。”
季迟:“你们秦府还苛待下人呐?”
秦之舟:“什么意思?”他从不管这些事情,只是个丫鬟而已,他更管不着。
季迟:“这大喜日子,小姑娘一个人被排挤到这里洗衣服、还没饭吃,你说是不是苛待下人?”
秦之舟:“衣服不用洗了,去吃饭吧。”
小陶:“多谢少爷。”
走去赴宴的路上,季迟纠结一番还是开了口:“秦之舟,我想想你讨一个人。”
秦之舟:“谁?”
季迟:“刚刚那个丫鬟,小陶。”
秦之舟立马停下来,不悦道:“你看上她了?”
季迟摆手:“我只是看她年纪小可怜,整日在你这里受欺负,不如带去我的客栈,还活得自在些。”
秦之舟:“你若喜欢她,直接开口便是,不用说这么多。”
季迟:“我真不喜欢,我看到她,想起了自己而已,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季迟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忽然沉浸在了伤感之中。
秦之舟抬起手犹豫片刻,摸了摸季迟的头。
季迟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秦之舟。
秦之舟:“下午她同你一块儿回去,卖身契一并给你。”
季迟眼里亮亮地:“谢谢你,秦之舟。”
秦之舟不知怎么了,见季迟笑,自己心情也好了,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季迟凑近看,打趣道:“你也会笑嘛,笑起来多好看,你要多笑笑才对。”
秦之舟又摆回臭脸:“吃饭去了。”
季迟心里明白,没有拆穿秦之舟害羞的心思。
季迟进来,众人都在打量着这位年轻堪称漂亮的男子是谁,竟被秦家大公子带着,还坐在了他旁边。
众人不禁联想到那个传闻,这小公子莫不是秦之舟带来的小倌。
大家心知肚明,却也没人敢出声询问,但眼中对季迟都多了几分鄙夷。
季迟只当他们瞧不上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们私下存的还有另一层心思。
“这是回春酒?”
秦之舟看他一眼:“嗯。”
季迟:“还是我家的酒好喝吧?”
秦之舟:“嗯。”
季迟觉得他无趣,便自顾自吃起饭来,别的不说,秦府的厨子做饭确实好吃。
这些山珍海味有的他都没见过,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出手阔绰。
季迟对着碗里的多脚怪犯难,他哪吃过这种东西。
秦之舟时不时注意着旁边的动静,见他对着刚端上来的螃蟹无从下手。
季迟拿着剪刀,打算将它全剪开,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把他盘子拿了过去。
秦之舟开始不慌不忙地为他拆解蟹肉,完全脱壳之后,又将肉还了回来,季迟心跳有漏一瞬。
季迟不敢再看他,后面就学着秦之舟的样子剥蟹了。
这一操作,给在场其他人都看傻了,他们不语,只是默默吃饭。
宴席结束,宾客们四散而去,留下不多的人还在府中。
“公子,我家老爷请你过去一趟。”一丫鬟拦住季迟,季迟正好打算离开呢。
季迟跟着丫鬟去了正厅,秦老爷一人等在这边。
秦老爷:“坐吧。”
季迟摸不清他的想法。
“你是之舟的……”
季迟:“我叫季迟,秦少爷的朋友,今日送酒过来,顺道吃了顿饭,叨扰了。”
秦老爷心里门清,还没见过自家儿子对谁这般体贴过。
“原来是季老板,这回春酒确实不错。”
季迟:“秦老爷喜欢就好。”
秦老爷忽瞧见他脖子上的玉坠:“你这玉光泽上乘,想必是开过光的?”
季迟:“秦老爷还懂这些?”
秦老爷坦然一笑:“秦家对鬼神一事略有参与,懂得不多就是了。”
季迟:“这玉确实开过光,一道长所赠。”
秦老爷:“看你与秦家有缘,不如让老夫给你算算运势?”
季迟犹豫片刻:“那麻烦秦老爷了。”
秦老爷只是怀疑这玉的老头,替季迟看运势只不过是随口一提,当他将手放于季迟眉心处时,却皱起了眉。
这个感觉不对,季迟的运势很乱,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季迟有至阴之血,乃是豢养傀儡的绝佳养料。
此人绝不能放走。
秦老爷收好情绪,表面淡淡地:“没什么灾祸,是福相之人。”
季迟感恩笑道:“真的吗?秦老爷这话我可就信了。”
秦老爷:“当然,你这样的吉运可不多,若是能多来秦府走动,我也不胜感激了。”
这倒是为难他了,要来秦府那不就要经常见着秦之舟,那还是算了吧。
季迟正想着用什么法子搪塞一下秦老爷,就见秦之舟走来了,还一副不悦的表情,不知道是谁又惹到这位少爷了。
“跟我走。”
季迟:“秦老爷,这……”
秦老爷好像有些怕这个儿子:“之舟,我在跟季公子谈正事儿。”
秦之舟:“过来。”
季迟当然更想溜:“秦老爷,下次再聊吧,我先过去了。”
秦之舟也不管他爹什么表情,拉着人就走。
走出了那方院子,季迟甩开秦之舟的手:“行了行了,都出来了。”
秦之舟:“以后不准踏进秦府半步。”
季迟这就不乐意了:“是你让我来的,现在又不准我进来了,秦之舟,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秦之舟:“不想死就听我的。”
季迟:“怎么?你们秦府要吃人?”
秦之舟又要去拉季迟,被季迟躲开:“我自己走,不来就不来。”
自打那日两人不欢而散后,季迟再也没见过秦之舟。
也是,那样的人怎么能说见到就见到呢。
小陶被带到了客栈,对这个季老板可是敬重得很。
瞅着季迟闷闷不乐地,小陶坐到一旁询问道:“老板,你怎么了?”
季迟摇头,显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开心。
小陶:“那老板刚刚在想谁?”
季迟:“秦……没谁。”
小陶:“要么因为人烦恼,要么因为物烦恼,与秦有关的,一定是秦少爷对不对。”
季迟:“小丫头知道个啥。”
小陶因为猜对了在那沾沾自喜。
季迟摇摇头,忽然有些后悔把她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