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兴目光冷冽地凝视着幽兰,语气中带着不屑:“哼,仅凭你手中这半张来历不明的纸张,就想诋毁秦指挥使,你这女子未免太过自信。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用一张纸就试图诽谤他人,那这岂不乱了套?”
幽兰坚定地反驳:“我所提供的不仅仅是这张纸,我还透露了赤鸦教的藏身之所。你们也已经派人核实,那里确实存在赤鸦教的据点。既然如此,为何还不肯相信我的话?”
叶瑛紧盯着幽兰,继续质疑:“虽然你指出的地方确实有赤鸦教的活动迹象,但这说不定只是你偶然得知的信息,将罪名加诸于秦大人身上。”
幽兰淡然一笑:“我这一生之所以能从官妓的身份转变为良民,靠的全是秦大人。我怎会无缘无故地诬陷他?他对我确实有情有义,但我也清楚地知道赤鸦教在京城的所作所为。我绝不会因为秦大人的对我的偏爱,就忽视了赤鸦教的恶行。”
叶瑛不禁拍手称快,微笑着道:“赤鸦教的聚集地已经空无一人,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留下。因此,你所提及的秦大人与赤鸦教有牵连的说法,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幽兰焦急地辩解:“还需要什么证据呢?我已经将我所了解的和亲眼所见的全部告知了两位大人。两位大人不去进行调查核实,反而指责我诽谤他,我又能怎么办呢?”
柏兴愤怒地反驳:“你仅凭臆测就给秦指挥使扣上了罪名,现在他因你的一句话被关押在牢中,导致整个镇抚司陷入混乱。你还有脸说你无能为力?如果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岂不是以为仅凭你随口几句话,就能让众人围绕你转?”
他转向叶瑛,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叶督公,今日若不给她施以刑罚,她恐怕会有恃无恐,觉得这东厂好进好出。”
叶瑛平静地回应:“关于秦指挥使的事情,我们会继续调查。但在真相大白之前,你必须留在这里。若你冤枉了秦大人,你要面对的惩罚将是你无法承受的。”
幽兰跪地,叩首恳求:“我之所以独身来到东厂告密,是因为我确信秦时安与贤王有所勾结,而叶督公一定会替我找到线索,证明自己的能力。”
柏兴见叶瑛无意对幽兰用刑,急忙插话:“叶督公,你可别被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不给她用刑,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叶瑛淡然答道:“柏大人,不必急躁,我们有的是时间。”
就这样,幽兰与秦时安在牢中度过了三日。
到了第四日,秦时安突然被叶瑛的手下带走,幽兰神色惊慌地望着被拖走的秦时安,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久,她便听到了刑具的响声。
她双手紧握着栏杆,内心不断地祈祷叶瑛下手不要太重。
秦时安返回时,身上沾满了血迹,幽兰还未来得及与他交谈,紧接着她也被番役拉了出去。
柏兴与叶瑛站在刑房中央,指着地上的血迹道:“我们对秦时安施以刑罚,已经查出他与贤王在浮光楼有过接触,但他坚决否认与贤王有勾结。你怎么看?”
幽兰回答:“他自然不会承认,一旦承认,便是死罪。”
柏兴反驳道:“我们发现他与贤王之间确实有过联系,但他坚称只是偶然相遇。那么我问你,你手中的这张纸是从哪里来的?”
幽兰道:“我说过了,是从他烧掉的密函中取得的。”
柏兴冷哼一声,厉声道:“我已经问过刑部的人了,这样的纸张,绝对不会随意烧成这样,定是有人刻意烧成这样的。”
幽兰道:“大人的意思,这封密函是我伪造的了?”
“所以我们得对你用点刑,你才会说出老实话来。”
柏兴话音未落,几名番役迅速上前将幽兰捆绑起来。她的四肢被沉重的铁链缠绕,整个人突然被吊起,头朝下,倒挂在半空中。
紧接着,下方燃起了一堆炭火,炽热的火苗不断向上窜升。
幽兰在火光中受着炙烤,如同一只未被剥皮的烤鸭,全身开始冒出汗水,她挣扎着抗议道:“柏大人,您如此随意地施以酷刑,岂不是让那些希望保护百姓的人心寒!”
“胡言乱语。”柏兴怒拍桌案。
“若非我来到东厂,我本应仍是秦时安身边的女子,但我选择了这条道路,全是为了京城的百姓……”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伪造秦时安与贤王的密信,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
柏兴话音刚落,绑着幽兰的铁链又缓缓下降了一些。
炙热的火气直扑幽兰的面庞,她垂落的发丝甚至能闻到焦糊的味道,她紧咬牙关,坚定地说:“没有人指使,即便你杀了我,也绝无他人指使。”
随着番役将火盆移开,一个巨大的水缸被放置在了原地。铁链一松,她便坠入了水中。
在水中挣扎、窒息,濒临死亡之际,她又被突然提起,瞬间吸入了新鲜的空气,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柏兴再次追问:“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幽兰尚未回答,一名番役急匆匆地走来,向柏兴和叶瑛报告:“秦时安已经招供了。”
幽兰被送回牢房,夜深人静时,身上的痛楚逐渐变得清晰,她意识到叶瑛给的药效只能维持一时,之后便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她努力地爬起来,向守夜的番役请求:“这位大人,能否给我一些水喝?我真的非常渴。”
番役瞥了她一眼,便去端来一碗水给她。
“喂!”她喊了一声,目光转向不远处躺在草堆中、浑身是血的秦时安,他似乎比自己痛苦得多。
她开始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内心痛苦不已。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怒斥道:“叶瑛,你这个叛徒!我悉心栽培你多年,没想到你竟是个背信弃义的家伙。”
是周应焕!
幽兰立刻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只露出半张脸,环顾四周,发现没有旁人,只有叶瑛一人拎着腿脚还不利索的周应焕,将他塞入了隔壁的牢房。
周应焕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叶瑛一身飞鱼服站在周应焕面前道:“多谢师父多年的栽培,但涉及贤王的事情,本督公不得不请师父来此一趟。”
周应焕的腿脚还没有完全康复,一瘸一拐地扑向叶瑛,龇牙咧嘴道:“敢对我用刑,你就不怕贤王弄死你。”
“师父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自己。”叶瑛笑得十分得体:“师父从小教育我,不管谁入了东厂,少不得要脱层皮。既然秦时安透露了你俩关系密切,我总得问问清楚,所以,只好委屈师父了。”
周应焕恶狠狠地道:“叶瑛,我知道你是太子的人,你别以为投靠太子将来就会飞黄腾达了,这天下还没落到他手上呢!”
叶瑛笑了笑,又道:“其实我不用做什么,只需要明日一早将师父送回去,自然有人会找到师父,灭你的口。”
周应焕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一双眼死死瞪着叶瑛道:“早知当初我就该将你淹死在粪池之中。”
叶瑛道:“谢谢师父对叶瑛的养育栽培之恩,所以我才将师父请到这里来,这样的话,师父至少不会像候大人一样突然就暴毙了。”
周应焕的神色微有变化,但很快又继续道:“我不过是贤王身边的一条狗,他让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知道的还没有秦时安多,你还不如多用些精力在秦时安身上。”
叶瑛却道:“我请师父您来,自然是希望你能说出贤王的事情,若是说不出什么大事儿,那我也想要知道别的事情。”
周应焕神色一凝,迟疑道:“问什么别的事情?”
叶瑛并未急于回应,周应焕被叶瑛的沉默弄得心急如焚。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叶瑛终于开口:“我想了解当年慕文青叛国罪的真相。”
周应焕的面色骤然改变,甚至后退了几步,惊愕地盯着叶瑛,质问道:“你在调查慕家的事情?你……你……你竟敢调查此事!这是皇上亲自下令抄家灭门的重罪,调查此事等同于挑战皇威,叶瑛,你有这个胆量吗?”
叶瑛只是淡淡一笑,依旧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态度,轻声回答:“师父无需为此费心,我仅是想探求些许真相而已。”
周应焕听后大笑数声:“真相?说得多么冠冕堂皇,难道太子也对那件东西心存觊觎?”
话音刚落,周应焕脸上的惊恐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平静,仿佛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我这把老骨头也活够了,少活几年也无妨,任凭你处置吧。”
叶瑛找了个凳子坐下,倚靠在凳子上,抬头望向周应焕:“当年贤王是如何逼迫你的,是利用了你的儿子吧?”
周应焕放声大笑:“我一个太监,哪来的儿子?”
叶瑛并未急于反驳,只是平静地道:“尽管你是太监,但因为净身不彻底,意外地与你的对食刘氏有了儿子。恰巧,这件事被贤王得知,你便成了他手中的棋子,为他做了许多事情。包括……前不久丽嫔和她腹中孩子身亡的那件事。”
“你别在那儿胡言乱语!”周应焕怒斥道,“要动刑就直接来,别在这里编造故事。”
叶瑛继续道:“几年前,你的儿子不幸病逝,你才全心投入内务府,担任司礼监掌印太监。但每逢五月初七,你都会出宫,前往白马寺为你的儿子和对食刘氏上香。”
周应焕紧绷的面容逐渐放松,望向叶瑛:“你的手段越来越厉害了。没错,我曾经有过一个儿子,但几年前他就去世了,所以我现在没有任何牵挂,你用来威胁我的东西都不存在。我早就说过,我活够了,想从我这里套出贤王的事,我出去也是一死,就别白费心机了。”
说完,周应焕干脆坐在草堆上,闭目养神。
叶瑛走到周应焕面前,蹲下身子,微笑着道:“你真的没有任何牵挂了吗?”
周应焕冷哼一声,反问道:“怎么?难道你还能给我变出一个儿子来?”
叶瑛只是微微一笑,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的竹筒。
周应焕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突然睁开眼睛,只见叶瑛正把玩着那竹筒,向他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应焕原本平静的面容骤然变得愤怒,他大声斥责:“叶瑛,你这个混蛋!你也是个太监,难道不怕来世遭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