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日查知道昨夜二王子府遇刺的消息时，脸色并不好看，“查到什么了吗？”

阿斯尔：“侍卫抓到那人的时候，已经自尽了。”

胡日查一气之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勃然大怒，而后又道：“看紧巴拓尔。”

吉布哈从那日刺杀被惊吓，就被从王子府带到了王宫中，换了个地方被关，他心中更是不安，这一日照常被取血时，他终于忍不住了，朝着门口飞扑出去，“我要见父汗！我要见父汗！到底发生了什么！”

多日的胆战心惊再加上他原本就是个学武的二吊子，让他极容易地就被侍卫抓了回去，“抱歉二王子，可汗没有命令召见你。”

大王子府中，侍卫悄声汇报着打探来的事情，巴拓尔只是邪笑，“既然父汗已经怀疑到我头上来了，那么我这个时候停手，岂不是更糟怀疑。”

他眼神阴暗，“两个月，很快了，绝对不能让父汗完成，你抓紧，杀一次不能便杀两次。”

吉布哈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第几次心悸从噩梦中醒来，自从庆神节回来之后，他似乎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他如往常一样起身，想去倒杯茶喝，但是却在起身之际，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而后栽倒在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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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备回到翎京，得知抚南进攻一事，又想到如今带兵出征的人是乔胜，心中便是一股不安。

纪书勤难得看出来父亲的忧虑，便道：“父亲此前随着顾伯伯对战抚南，为何此时不向皇上请命，带兵援助？”

“眼下抚南既已退兵，一时之间定然不会轻举妄动，为父也没有必要做这无用功。”

纪备说着，但纪书勤却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心虚。

五月艳阳天，夏暑气重，这样灼热到快将人烘干的季节里，纪备却生出来一股悲怆之感。

谁也没想到，在送回余北质子不过半月的时间，余北使臣再次进入大昭，所求竟然只是为了当时二王子身边的一个侍卫。

这个消息传到芳华宫中，顾曦一下子就愣住了，因为这一次余北不知为何，竟愿意以两千战马作为交换，而就在前日，抚南再一次发起突袭，虽说石目及乔胜带兵奋力交战，但就前线传来消息，此次抚南发兵显然是做足了准备，安州之军虽未落败，但也未讨好，顾曦几乎能想到此时朝上的争论。

既然余北这样重视一个王子的随从，那大昭何必因为这个得罪余北，不然余北借此发兵，大昭才真的是骑虎难下。

可是，余北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顾曦想不通，吉布哈既然被送来当质子，就足以证明其在余北王室并不受重视，既如此，又何况是乘风一个侍卫呢，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顾曦百思不得其解，她必须迅速知道其中底细，因为很快就会有人来自己宫中寻人了，而就在这时，殿门被人打开，乘风进来了。

就在他进来的瞬间，顾曦忽然想起乘风曾经对她说过的两句话，一句话“殿下，我不会死的”，另一句则是前段时间在公主府他对自己请求——如果发现他有事情瞒着自己，不要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察觉到这点不对的顾曦却莫名地冷静下来了。

两人隔着珠帘对望，似乎回到了乘风刚进芳华宫的时候，顾曦开口，“过来吧。”

等乘风走近，她顿了顿，问：“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你不会死的，当时还以为你是在安慰我，现在想来，或许是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也会活着回余北？”

乘风顿住，他没想到顾曦居然会记得自己说的这句话，还有就是，居然会这样理解。

只是，此时心中的忐忑让他不敢在顾曦面前再说谎，他道：“不是。”

这下疑惑的变成顾曦了，“那是因为什么？”

纵使再怎么害怕顾曦会因此生气，但乘风却自知这背后原因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她，她要是知道了，只会为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担惊受怕。

“殿下饶恕，乘风现在不能说。”

顾曦微微挑眉，她沉默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这一次回去，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是。”

“那么，你是一定得回去的了？”

“是，”乘风再一次应道，只是很快便又跟了一句，“但是，殿下，我还会回来的。”

这句话让顾曦皱起眉，此次余北使臣来大昭，可是指名道姓地要塞勒赫一人回去，既如此，乘风回去必定会被严加看管，那他再回来，是以什么身份回来。

乘风不是没感觉到顾曦眼中的怀疑，他知道这一次的事情肯定会让公主心中生疑，不过也只能怪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明明知道归北之日近在眼前，却还因为不舍公主，所以一直磨磨蹭蹭，不肯透露半点。

于是，乘风掀了衣摆，朝顾曦跪下，“殿下，乘风与您起誓，我所做的一切，都不会伤害您。”

“那么……会伤到你吗？”

就在乘风跪下的瞬间，顾曦不是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决绝和狠心，这让她想起来乘风曾经对她做过的另一个承诺——如果殿下愿意，我便带殿下离开这里，去看看草原上的月亮。

乘风会是因为这个吗？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带自己离开大昭，那可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而乘风也在顾曦问出这句话时，浑身一震，今日余北使臣的到来，其他人或许不知，但公主已经能猜出其中有自己的手段和隐瞒，但就算如此，公主在意的，却只有会不会伤到自己一件事。

他喉咙一动，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欢喜过头。

乘风压制着喉咙里翻涌的情绪，“不会，殿下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此事伤害到我。”

顿了顿，他又道：“殿下等我……四个月，这期间，余北也绝不会向大昭发兵，大昭尽管专心对付抚南即可。”

余北使臣来得急匆匆，用的理由是为二王子回北之后便高烧不退，因这个随从是他自幼的玩伴，可汗怜惜儿子，这才不惜用两千战马来换一个随从。

裴衡派人来跟顾曦讨人的时候，顾曦已经跟乘风谈过了，便也没有推阻，而是直接应下，只是听见来人说余北使臣接到人后，明日便要启程回北时，还是愣了愣。

贵妃榻上，顾曦半躺在上面，脸上没有什么神情，但却莫名给人一种很悲伤的感觉。

执书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知道公主心中难过，为了乘风的离开，但眼下已经是晚膳的时间了，她还是不得不过去提醒，“殿下，用膳吧。”

顾曦点点头，从榻上起来，一直到用完膳，她才收回时不时看向门口的目光。

执书知道这不是一直不提就能解决的事情，于是干脆主动说道：“殿下，下午您让乘风回屋收拾东西，他就一直待在自己房里，您……要再见他一面吗？”

顾曦顿了顿，忽然道：“执书，或许我真的还没有学会分别这两个字。”

执书有些不忍心，又听见顾曦说道：“不了吧，这一面留着以后再见。”

顾曦的这一面，打算留在以后，但是乘风并没有这么想。

子时，殿中一片寂静，今夜是执书守着，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时，她瞬间谨慎起来，只是看到来人时，想了想，还是出了门去，“殿下已经睡了，你若是想道别，还是别吵醒她了。”

这话执书说得艰难，她自认比抱弦聪明一些，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乘风对公主的心思，以及公主对乘风不一样的情感呢。

“多谢。”乘风说着，合上了门。

抬手拨开珠帘，朝着床的方向走，就像每一次自己守夜时会做的事情，但乘风心中，今夜是最后一次了。

轻轻撩开纱帘，如玉一般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乘风的目光从顾曦脸上划过，停在了他内心肖想许久的朱唇上，最后还是移开了目光，慢慢在顾曦床上蹲下。

月光隔着窗花洒下，温柔得像情人之间的呢喃。

那一夜似乎风清月朗，珠帘轻晃，纱帐摇动，被褥外的手背上被什么东西轻轻一点。

“殿下，我一直心悦于你。”

顾曦起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她面上并未显露半点不对，如往常一样用了早膳，闲来无事地躲在殿中看书，忽而心血来潮地想要喝茶，便让底下的人搬了茶具过来。

只是，明明跟以前一样的红茶，此时怎么喝却都觉得有些薄淡无味。

左手端着茶盏，顾曦紧盯着里面红艳茶汤，不禁出了神，直到茶盏底下的茶水递到右手手背，顾曦才猛然回神。

随着微微发热的地方看去，却惊觉，好像是跟昨夜一样的位置。

顾曦把茶盏放了回去，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喊着，我好像开始想念乘风了。

乘风离开的第二日，陆玉窈便进宫拜见太皇太后，而后又去往芳华宫，接顾曦出宫去往开福寺。

幸而皇祖母这一次或许是被抚南边境战况及玉太妃一事拖住，没有多想着派人去试探顾曦，不然顾曦还真是不知道，陆玉窈是怎么想到办法来接自己出宫，只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皇祖母因为在自己身边安插够了人手，自信就算自己出宫去，也能对自己的行踪完全掌握。

两人到开福寺的时候，顾曦还是有些回转不过来，一直到方丈过来，将一串珠子给了顾曦，道：“公主二月来此为太皇太后请的平安珠，前些日子已在佛前受满九十日赞颂，今公主自可带回，奉给太皇太后，可保永久平安。”

二月，从宫里出来到公主府住的时候，顾曦确实来过一次开福寺，可那个时候，自己并没有替皇祖母请什么平安珠，顾曦心中疑惑，但还是笑着应下。

一直到回了厢房，顾曦才问道：“这是你安排的？”

陆玉窈：“是乘风。”

二月出宫那会，正是顾曦对于皇祖母的凶狠最害怕，最心神不宁的时候，那时她来开福寺，是怎么样也不会想到要为太皇太后求平安的，但乘风知道自己离开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五月，所以那日专门私自去找方丈，假借顾曦之意，在佛前求了这珠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自己离开时，可以做一个让顾曦短暂离开宫中的借口。

而他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不可能去找方丈，顾曦也不知晓此事，所以才在昨日出京之时，半路离开到张府，找到陆玉窈，告知此事，请求她以还愿为借口帮忙带顾曦离宫。

“我今日进宫，就是以此为借口，把你带了出来，并说了要与你一起在开福寺为大昭祈福待几日，阿曦，若是你真在宫里待不下去了，不如找个法子，让太皇太后放行，你长住公主府吧。”

顾曦拿着方才方丈递过来的平安珠，“如今南边形势不明，我要是不在宫中，如何能第一时间掌握事情走向呢。”

陆玉窈心知这事是顾曦心底的一根刺，自己再劝也是不行的，于是只得说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眼下事情还未到不可挽回之势，我父亲也一直着人盯紧乔胜还有……还有纪伯伯，你在宫中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顾曦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她的目光还停留在珠子上，片刻后，忽然说了一句，“阿窈，怎么办？我好像真的有些头疼了。”

年前除夕宴时，陆玉窈进宫去寻她，因为当时殿中场景，担忧地问过顾曦一句是不是因为乘风才对除夕宴感到头疼，当时顾曦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