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后圣旨一出，王淑云即刻被接进了宫，宫中近来忙得很，顾曦闭门不出，只偶尔去给皇祖母请个安。

太后处忙着着人教习王淑云礼仪，偶有几次，太皇太后身边的秋嬷嬷也过去帮个忙。

这日，秋嬷嬷从齐太后处出来，按照太皇太后先前的吩咐，正沿着后宫各处查询是否有需要修缮之处，忽然听见西边传来吵闹的声音，她立即拧眉，“吵吵闹闹的，这是在做什么？”

问话间，她已经抬脚往吵闹的方向走，等见到面前的场景，她吓了一跳，几个老嬷嬷押着一个发了疯的女人，正要往回拖。

秋嬷嬷仔细一看，认出来这个人，却是先帝的一个妃子，当时和于妙一样受宠，只是后来因为假孕又陷害于妙，这才被贬冷宫。

秋嬷嬷皱眉，“这怎么跑出来了，宫里最近有要事，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

那几个老嬷嬷被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一问，差点跪下，“嬷嬷恕罪，这人早些年就疯了，原就有些疯疯癫癫的，今日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跑出来了，老奴一时没看住……”

“本宫认得你，本宫认得你，”疯女人打断了嬷嬷的话，笑嘻嘻地看着秋嬷嬷，“你是母后的人，哈哈哈哈，母后的人，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秋嬷嬷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嫌恶，挥挥手就要让人拖她回去，可是忽然，她一愣，看见了那疯女人脖子上挂的东西，“这是从哪里来的？”

那几个老嬷嬷顺着秋嬷嬷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这疯女人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串珠子，因颜色暗沉，跟她身上乱糟糟的衣裳倒是相配，所以她们并未发现，此时被秋嬷嬷一问，都哑了口。

那疯女人却笑着，“有一个人给我的，让我救她。”

“谁？”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秋嬷嬷迟疑了一下，但也就在她迟疑的时候，余光看见边上一个老嬷嬷像是害怕一样，缩了一缩。

“宫里最近事多，今日这事是你们看管不利之责，过后太皇太后定要责罚，水意，把这里的人疏散了，该去哪里干活便去哪里，不许胡乱说话。”秋嬷嬷转头对着身后跟着的婢女下令，又给一个得力的婢女使眼色，让人看紧边上那个老嬷嬷，而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头靠近地上被押着的疯女人，“你说。”

疯女人压低声音，声音却很疯狂，“里面有个人，是于妙那个贱人的，哈哈哈我带你去，你杀了于妙，杀了她。”

秋嬷嬷抬眸看了一眼后面的冷宫，应道好。

于是，几个老嬷嬷松开疯女人，换成慈宁宫的婢女押着人，进了冷宫，那女人一路嘻嘻哈哈的，到了一个偏僻角落的房子，指着道：“在里面呢。”

秋嬷嬷自行上前打开，看了一眼，在看见那破烂草席上被禁锢着的人影时，她吓了一跳，“她怎么还活着。”

慈宁宫中，太皇太后看着案上的珠串，听完了秋嬷嬷的汇报，阴沉着一张脸，“这么说来，是于妙救了她，于妙……知道多少？”

饶是自己伺候太皇太后多年，面对太皇太后此时的怒气，秋嬷嬷也有些不敢动。

“玉太妃那边……并不知晓，只是看管冷宫的一个嬷嬷，老奴瞧着不对劲，已经扣押起来了，就等着太皇太后发话，是否要去审问。”

太皇太后面上阴沉，“既然有人要与哀家作对，那么该审审该问问。”

审问的结果很快便出来了，那看管冷宫的嬷嬷交代了一切，正是前年，慈宁宫这边发落了人，于妙便将云心救了回来，而后一直藏在冷宫。

“而且，”秋嬷嬷心惊胆战，“她说，康宁公主曾经去过，但是一进冷宫的门，就被那疯了的妃子吓晕了，这才没见到云心的面。”

太皇太后的脸色更难看了，“找几个人，看住冷宫，今日之事，不要让人知晓，尤其不要让于妙那边发现不对，若她有其他动作，回来报给我。”

秋嬷嬷一一应下。

四月的夜风清和，顾曦开着窗，看着被切割的方方正正的天。

“可能要变天了。”

乘风跟在她身后，“殿下莫怕。”

顾曦轻轻笑了声，“怎么能不怕呢，过了今夜，我怕是也不能相信了。”

皇祖母审了冷宫的人，便会知道她曾经去过冷宫，虽然明面上没有见到云心本人，但此前她和于妙走得近，皇祖母难免会怀疑于妙早就在私底下把事情告诉了自己。

“殿下只要相信自己便够了。”

顾曦收回目光，关上窗，而后转过头来看乘风，道：“你跟我过来。”

乘风便跟着他，而后便看见顾曦从箱笼里翻出来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把匕首。

顾曦放下盒子，把匕首从刀鞘抽出，形似弯月，刀尖在月光下极为锋利，乘风眼睛一下子便亮了。

“这把匕首是我父亲以前常用的，”顾曦看了看，而后收了鞘，递给乘风，“给你。”

乘风顿住，目光从匕首往上移，最后停在顾曦的瞳孔，“殿下……当真送我？”

“宫中疑心重的人太多，狠心的人也多，可我对一些人或许永远狠不下心，这把匕首，你拿着，若是你有机会离开，便走吧，以后再遇到动手的事情，不要只是被人伤害，记得还手。”

翌日，顾曦进了慈宁宫，看见案上的东西时，身形一怔，她没想到，试探会来得这么快，只是，不管皇祖母会不会信，这场戏到底还那么快落幕，她还应该继续装下去。

顾曦给皇祖母请了安，跟以往一样，到皇祖母旁边坐下，而后便疑惑地看向案上的珠串，咦了一声，“这不是我母亲的珠串吗，怎么会在皇祖母这里？”

“舒儿认得此物？”

顾曦点点头，而后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认得的，以前母亲常佩戴此物，母亲难产之日，还带着这一串呢。”

太皇太后脸上稍稍松懈，她昨夜想了一夜，还疑惑云心怎么会拿到此物，如今听顾曦一说，便觉极有可能是当日她去长公主府传信之时偷拿到的，只可惜那云心被虐待得不省人事，眼下还未能审问待其清醒，再自信审查。

顾曦顿了顿，又问：“这怎么会在皇祖母这里呢？”

猜忌在太皇太后眼中一闪而过，“是在冷宫发现的。”

“冷宫？”顾曦皱眉，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此前也曾去过一次冷宫的。”

说罢，顾曦便将之前执书捡到母亲耳环，而后被人带去冷宫一事说了出来。

“只可惜我不经吓，刚进去就被吓晕了，被执书带回宫，后来执书担心我又被冲撞，就不让我去，还威胁我要是再去，就告诉您，我担心您生气我去那种地方，也就没敢再去了。”

顾曦话说得可怜，神色也没有不对的地方，只是她能感觉到，皇祖母的怀疑并没有消失，她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话继续说：“幸好后来玉太妃与我说，她愿意帮我查清母亲耳环的来源，我才放下心。”

太皇太后：“后来呢，她查到了吗？”

顾曦摇摇头，忽而又高兴了起来，“前段时间我回府去了，在母亲的妆盒里找到了那副耳环，一整对的，想来应该是宫中有一样的，这才会出现在宫中。”

她哎呀一声，“这事还没告知玉太妃呢，要是她还为了此事替我奔波，那真是不妥了。”

说着，她便要叫执书进来，去找玉太妃。

太皇太后拦住她，“不过是一对耳环，不必再传来传去了。”

顾曦疑惑，“那这串珠串呢，怎么也来从冷宫里传出来，难不成这宫中也有一样的？”

太皇太后便笑笑，“这个是当年我给你母亲备的嫁妆，我记得宫中是有一样的。”

顾曦还想问皇祖母怎么会去冷宫那样的地方，却被太皇太后略过。

“近来宫中事忙，可有人怠慢芳华宫？”

“皇祖母怎么会这么说的，有您这棵大树，谁敢怠慢我呀。”

“若是舒儿觉得宫中无聊，不如再回公主府住几日？”

顾曦摇摇头，“不了，回去了也只是看着院子想父亲母亲，此前还能去陆府找阿窈说话，但现在阿窈已经嫁人，我也不能常去寻她，那还不如待在宫中，多陪陪皇祖母。”

顾曦走后，太皇太后盯着门口的方向，“你觉得，舒儿有没有发觉？”

“公主对长公主和大将军最是敬爱，若是公主真是发觉不对，那不可能……”，秋嬷嬷垂着头，小心翼翼看了太皇太后一眼。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如果她知道，那不可能还对哀家这样恭敬。”

“可若这一切都是舒儿装的，那我们的康宁公主，还真是长大了。”

太皇太后捻着佛珠，收拢了目光，低头看着，心道，迎儿，母后不小心留你不住，还能留住舒儿吗。

思考片刻，她抬起头，“找几个人，盯紧芳华宫。”

-

吉布哈自从庆神节之后，不知是不是心底恐惧，总觉得自己不太对劲，时常梦魇，醒来时浑身是汗，又觉得身上酸痛。

这夜，他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还没来得及清醒，就发现有人闯进自己房间，手中大刀明晃晃朝着自己刺来。

他大叫一声，来人显然没想到这个时辰吉布哈还没睡着，一时慌了阵脚，手上动作快了许多，想着一刀杀死吉布哈之后回去复命，但屋外的侍卫显然已经听见，推门进入，几个人瞬间厮杀在一起。